回到寝宫,苏锦径直就躺在了床上,一点儿也不想动弹,她太累了,片刻就睡了过去。
且说余正德得了陈帝的命令,自己又忙,就遣了徒弟余安去掌嘴纪选侍。
余安便带着两个手下来到纪选侍所在的兰蕙斋。
纪幽蓝自昨日回到兰蕙斋,心下也是非常的担心陈帝真的会责罚于她,足足担忧一整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醒来却不觉得困,许是精神紧绷,使得她意识尚清醒。
“兰蕙斋纪选侍在何处?”余安抬高了声音在兰蕙斋的大堂问道。
夏瑜婉这会子正在院里裁剪花枝,见进来一个小太监,不认得,便款款走来。
“敢问这位公公找纪选侍有何事?纪选侍就在东殿。”夏瑜婉说着目光往那边瞧了瞧,示意余安方向。
余安急忙行礼,“奴才见过夏才人,昨儿皇上吩咐了,纪选侍出言不逊,伤了苏美人,罚掌嘴二十。”
夏瑜婉一听又与苏锦有关,便也不想搀和,忧心道,“竟是如此,还请公公下手轻些。”
余安只微微点头,但并不会真的就下手轻了,因着陈帝早就说了,该打重些,他只是奴才,照着吩咐做事,不会顾着人情。
进了纪选侍的东殿,余安朝里间就喊,“圣上口谕,选侍纪幽蓝,品德有损皇家威严,朕罚其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纪幽蓝在里间正吃着早膳,味同嚼蜡,再听余安这么一嗓子,立刻放下手中筷子,走到外间,跪倒在地。
“谢皇上不杀之恩。”
便是惩罚也得谢,这吃人的规矩。
余安见她出来,便给手下使眼色,二人于是架住纪幽蓝,余安亲自来掌嘴。
因着陈帝的吩咐,他下手不轻,掌嘴的木板不多时已经被染得血红一片。
二十下之后,纪幽蓝已经承受不住,晕倒在地上了。
她的宫女扑倒在她身上,不断地唤着,也无济于事。
“行了,别哭了,赶紧去请太医过来,有你哭的这个功夫,太医就已经到了。”余安不忍见如此场面,好心提醒道。
那宫女只得起身奔去太医院,虽心里对这个主子不喜欢,也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的主子。
掌嘴事毕,余安就带着二人返回复命了。
彼时陈帝正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余正德也在里面陪着,余安只好在外间等着。
“连爱卿,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看的?这赈灾一事,派谁去合适?”陈帝正襟危坐,严声道。
被他点名的正是当今大司马将军连墨,虽为武官,但头脑不凡,故陈帝对他青睐有加。
连墨双手合住,从几人中走出来,大声道,“下官以为,赈灾事情重大,需一位能压得住场面的官员,新晋的状元郎太过稚嫩,怕是无法担此重任,户部尚书大人可去。”
他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出来反驳,便是谢丞相。
“皇上,这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何须让堂堂的尚书去,新晋的状元郎虽然稚嫩,但此次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锻炼状元郎的能力,以后会更加为我朝兢兢业业。”
陈帝陷入了沉思,这二人所说都不错,但都是有私心的。
这连墨推荐户部韩尚书,不过是因着亲家关系,而谢丞相推举新晋状元,也是因为那状元是自己的侄子。
他们二人各有私心,自然有失偏颇,于是陈帝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太傅——嬴和。
“嬴和,你说呢?”
嬴和与陈帝自幼一起长大,便是陈帝没有皇子的情况下,也立了他为太傅,二人关系可见一斑。
此时被问及人选,嬴和淡然道,“回皇上,臣以为,该选岭南知府苏错。”
他这个提议,让陈帝一愣。
苏错,便是苏锦的父亲,岭南知府,从四品外官。
陈帝因问道,“爱卿为何要建议此人?”
嬴和接着说,“此次出事的地方乃是岭南界内,据臣所知,岭南知府苏错曾在该地任职知县,风评颇为不错。这次那里出事,他若去,一是人心,二是方便,不用再耗费许多的人力物力。”
陈帝沉吟片刻,最终决定采纳嬴和的意见。
连墨急忙反驳道,“若论各地方情况,还有比户部尚书能了解的人吗?”
谢丞相也着急辩解,“皇上,知府这个官职,太没有威信力了啊。”
然而他们的反驳,陈帝都没听进去,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就退下吧。”
见陈帝似乎有些许的不耐烦,谢丞相和连墨就没继续说下去,只好行礼告退。
“嬴太傅,你且等等。”
陈帝出声留住了嬴和。
嬴和不慌不忙地转身,“是,皇上。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陈帝的目光变得如鹰隼般犀利,“你与苏错是什么关系?”
嬴和淡然摇头,似乎一点都不惧陈帝,“臣与岭南知府从未见过。”
听着他的回答,陈帝嗤笑一声,“行了行了,朕不过是与你开玩笑罢了,不过此次赈灾的事情,切不能掉以轻心,你记得在苏错身后替他多考虑考虑,丞相和大司马未能得逞,恐怕不会就此甘心。”
嬴和低眉道,“是,皇上。”
从那时开始,嬴和在陈帝面前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冷冷清清的,多年来,没有变过。
陈帝看着他的模样,微微叹道,“多少年了,你还在怪朕吗?”
嬴和静静地站着,并未答话。
陈帝瞥了一眼窗外,无奈道,“朕也是受害者,嬴和,朕不指望你能原谅,但至少,别太让朕难堪。”
嬴和双拳紧握,稳稳地给陈帝行礼,“下官知道了,下官告退。”
他还是老样子,陈帝摆摆手,目送他出去。
当年的事情,不仅让他元气大伤,也让嬴和与他的兄弟情分自此消失殆尽,这也许就是他坐在这个位置所带来的业障吧。
得到了想要的,也会失去一些心爱的,天下如此的公平。
自殿内出来的嬴和,双手伸展开来,手上已经布满了深深的指甲印记,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