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打的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那掌柜见她似乎不行,扭头就走了。
那时赵霆东觉得,这姑娘一定命不久矣了。然而嬴和的马车经过,她拼了命爬起身子,去抓马车的轱辘,若不是车夫瞧见,她的手腕怕是要被碾碎。
当时正是冬月,阴冷的空气包围着整个京城,成片成片的雪从天空坠落,落在她身上。
因为穷,她的衣服很是单薄,手被冻的通红。
车夫与嬴和回报她的突然出现。
从不管这些杂事的嬴和,便是那天,那个时候,鬼使神差的下来,俯视着躺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苏锦。
赵霆东当时就在对面的茶楼,位置恰恰好。
习武多年,他眼神精准。
苏锦抬头看嬴和,或许是那倔强的眼神,加上她与那人极其相似的容颜,让嬴和心中有所动。
嬴和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放到马车里。
这是赵霆东对苏锦唯一的记忆。
嬴和将她送进宫,虽是带有目的的,但赵霆东能感觉到,嬴和对苏锦还是有些许的情感存在的。
与对若娴是完全不同的。
若娴亦是嬴和所救下的,跟了嬴和十几年,一直都很忠心,但嬴和一直只当她是自己的下属,从未有过多一分的情感。
赵霆东想,这或许是因为那人。
“赵霆东,我好像有些日子没和你试练了?”嬴和面色不悦,亦是在提醒他,不该说的别问。
赵霆东淡然一笑,“嬴和,你还真是个胆小鬼,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敢面对。”
“出去。”声音容不得一丝的拒绝。
赵霆东也不作多留,他可不想掺和进嬴和的事情里,嬴和这个人太麻烦了,只不过与他相交数年,却是玩不过他的。
“主子,奴婢也先下去了。”若娴亦不愿在此时招惹嬴和。
嬴和淡然点头,目送她出去。
庭院外,突然开始下起雨来,倾盆大雨。已经数日未曾下雨,而今这样瓢泼大雨,或许能冲刷干净某些东西,那些藏在暗处肮脏的东西。
那人死去时,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他不顾一切的想回京,终究是没有赶上。
回来时面对的已经是她的一具尸体,以及葬礼。
他与陈帝闹过,然而无济于事。为了那人,他从蹁跹少年变成这副鬼样子,亦不曾后悔过。
这世界还有人能让他有所动容,就只有她。
那日雪纷纷时,于街道遇见苏锦,她的容貌像极了那人,他差点就动心了,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苏锦只是个孤女,没有任何的背景,醒来时竟然不记得自己是谁,于是他用毒药威胁,让她同意入宫。
现如今她在后宫平步青云,深得陈帝宠爱,他本该是高兴的。
可每每陈帝看她深情的目光,他就越发的恨,好像陈帝看着的是那人一般。
尽管他知道并不是。
曾经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一转眼,陈帝就能对别的女人如此宠爱,难道他忘了那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突降大雨,后宫中亦是乱作了一团,各宫宫人正在做事的,无不找避雨之处。
苏锦醒来之时,正是雨中。
“怜春,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啊?”
怜春忙迎上来,给她披上外衣。幸而苏锦的剑伤好的差不多了,否则这阴冷的天气久了,怕是要引起伤口不适。
苏锦起身不顾怜春的劝阻,要去看雨。
深宫牢笼,她还能在此处待多久还未可知,腹中却已经有了陈帝的骨肉,令她遐思而失神。
“今日可还有人来了?”苏锦偶然想起便问了。
怜春这才回报,“回主子,刚才您睡着呢,兰蕙斋的纪选侍来了,说要看您。奴婢说您正睡着,让她改日再来。”
苏锦皱眉,纪幽蓝素来瞧不起她的出身,怕是这回她被晋了婕妤的位分,她尚能如此的放下自尊来。
“为何不让她等等?”苏锦没来由的问。
怜春这段时间跟着苏锦倒学的机灵了,“前段日子那纪选侍还看不上咱们问梅轩呢,若不是皇上出来主持公道,恐怕主子您就要被她无故欺负了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她不过是个不得宠的选侍,如何能与您比得?奴婢看不惯她,便不愿她来。”
倒还是有几分护主的,也算没白疼她。
苏锦弯起嘴角,“你的心里倒挺多想法的,连我也没算出个正经的来,几时我又被她欺负了?你瞧着我是受了欺负,其实倒是她不知分寸了,皇上是明眼人,都看在眼里的。”
怜春刚表了忠心,听苏锦这番话,心下明了。
“主子说的是,奴婢要学的还多着呢。”
从刚才醒来便没看见青梅,苏锦不禁问道,“青梅人呢?去了何处?”
瞧着雨大,怜春怕雨溅到苏锦身上,又拿出一把伞来,给苏锦挡了些,“她说是什么亲戚给她捎了信的,去拿了。”
哪儿有什么亲戚,多半是青梅找着机会把她有孕的消息告诉嬴和了去。
二人正说着,青梅恰好从外面回来,因着突然下了大雨,好容易在商铺买了把伞,甫一回来,就瞧见苏锦与怜春坐在门口。
“主子,这么大的雨,您不怕着凉吗?”青梅莫名有些心虚。
她自然是不怕苏锦问的,只是总觉得对苏锦有所愧疚。
苏锦微微笑道,“正好胸口闷闷的,今儿天气凉爽,这样才舒适许多。”
青梅收了伞,进来,怕雨打湿屋子,便在外间跺跺脚,才朝着苏锦去了。
“你的亲戚是在何处的?从来也没听你提起过。”
苏锦冷不丁的一问,倒把青梅给问住了。
那不过是敷衍怜春的一句,哪想苏锦这么较真,再去看她脸色,虽是笑着的,恐怕是在介意她去找了若娴。
“回主子,奴婢有一姐姐,在京城的富贵人家做丫鬟的,她捎来信说家中父母康健,让奴婢放心。”她真假参半的回了。
苏锦淡笑道,“怜春,我突然想起昨日才刚换下了一套衣裙,你能帮我去洗了吗?”
怜春应声,心下却莫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