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楠几乎是本能地转了身。
然而不等她离开,身边的许言就本能地出了声:“楠楠,你说那个人会不会被他撞死了啊?”
死……
听到这个字,程小楠猛然怔了一下,然后便见马路上的顾琰眼神扫了过来。
“你们都看见了?”隔得不算远,黑夜中那声音虽然没什么力道,但也还是清晰可闻在了两个女生的耳朵里。
许言不自觉地抖了抖:“你别想跑,我刚刚亲眼看到了你撞他的,如果他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你是必须负责的。”
顾琰没有看她,只平静地点了点头,看着程小楠道:“我会负责的。”
程小楠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以为程小楠是因为官司的事情介怀,许言皱了皱眉:“楠楠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儿我来处理。”
“处理?”闻言,顾琰不自觉挑起了眉毛。
糟糕!
许言的脸色顿时一白,她平白无故地管这件事,就算不是对刚刚的事情此地无银三百两,也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了。
可仔细一想,她好歹是警察呢,作为警察伸张正义,监督肇事者履行义务,其实也没有毛病啊。
想到这里,她顿时梗直了脖子:“我必须监督你第一时间把人送医院才行。”
话落,程小楠便紧接着看向顾琰:“你通知救护车了么?”
顾琰点了点头。
他平日里的警觉性向来不错,刚刚撞到人的那一瞬间他是明确感觉到了的,所以早在下车之前就已经拨打了120。
“这样不行吧,他似乎在流血呢,万一要是等不到救护车来怎么办?”许言说。
“等不到,等不到就等不到呗,天命所致,小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的,不是吗?”程小楠的双脚顿时软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许言的胳膊,虽然整个人很清晰,但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纷乱了起来。
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凄清的晚上。
她接到了程小北朋友的电话,他们告诉她程小北被高利贷的人带走了。
高利贷是什么人,程小楠从小都不陌生,虽然父母亲平日赌的数额并不至于对方在他们家打人砸东西,但在那个人口屈指可数的地方,小道消息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有的是人被高利贷砍手砍脚,也有的是人被他们逼良为娼。
程小北被他们带走,到底是爸妈手气不好惹出了祸端,还是说那小子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又沾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习气?
她又急又怒,拨打给爸妈电话还来不及询问,便已经遭到了一顿惯有的数落。
而从头至尾,他们都没有提及自己的宝贝儿子半分,更不要说是担忧了。
知道他们是不知情的之后,程小楠越发焦急了,她这弟弟从小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喜欢成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学习渣不用说,隔三差五的打架也还勉强,直到他在某一天的时候忽然在校园里售卖上了百粉……
程小楠管过,骂过,也打过,但青春期的男女都是那样,你越是不待见要阻止的东西,对方就越是蹦跶的厉害。
幸好他还算是有分寸,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大事儿,直到程小楠考上了公费的大学,离开家乡的第四年。
他怎么会被高利贷给带走了呢?
想着想着,手里的电话上便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归属地是老家那边的。
程小楠本能地颤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接通了电话。
“程小楠是吗?你弟弟在我手里,限你五个小时内出现在我面前,不然呵呵……”话说到一半,那人便报了个地址,接着又警告些了她报警的代价后,就径直挂断了电话。
为什么要她五个小时内出现呢?
对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程小楠狠狠地拧起眉,对方给的地址在老家那边的机场附近,虽然觉得这有些诧异,但那些边缘电影里的东西,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了。
被肢解的肉体,被凌虐的灵魂,以及男生们不得以而为之的肉体买卖……
一想到可能会被逼做出那些不可思议之事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她整个人就本能地冲出了房门。
连想也都不敢再想下去的。
“小楠?大晚上的,你要去哪里?”
那一天,她正好在顾琰家里拜访他的母亲,而顾琰则因为当天有事儿所以不能回来家里,她母亲一见她火急火燎地出门,顿时就担心地跟了上来。
对于阿姨,她向来坦诚,可是自己家里的那堆破事儿,她本能地不想要她知道。
也许是不想她担心自己,也许是怕她变得和别的家长一样,带领全家人就此孤立和远离她。
“我有点儿急事要回家一趟,阿姨你赶紧回去吧。”
夜晚的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人迹与车辆,程小楠说完,便看也不看地朝马路边冲了过去,然而也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道强光忽然从角落里杀了出来。
程小楠当场愣住,满脑空白的时候,一股力道忽然逮着她猛然一推。
她当场摔倒,听着耳朵里那急促的刹车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地看向刚刚推她一把的方向。
那里,平日温婉女人已经虚弱地躺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本来平日里就不太好,此刻胸口更是没了多少起伏,大片大片的血色正从她的身下蔓延出来,伴随着刺鼻的铁锈味儿,像是刀子一般地戳在了她的眼睛里。
她张了张嘴,冲到她的面前,眼泪不停地流,可却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直到那汽车司机下来,主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你别哭啊,虽然是我撞了你们,可这也是因为你们俩闯了红灯啊。别哭了,我已经通知了最近的医院,咱们现在得赶紧把她送过去急救才行的。”
程小楠点了点头,刚要动手,兜里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她烦躁极了,刚想将手机丢出去,可一看屏幕上的号码,整个人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只得老老实实地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