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姐弟，从小便是朝夕不离，彼此对彼此的性格也实在太过于熟悉了。
“为什么让我回来，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是什么让你们这帮成天闲出屁的家伙，忽然想起来折腾我的？”如果刚刚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和压抑，那么在这一瞬间，程小楠则完全失去了自己对情绪的控制。
在场的人显然都被吓到了，他们虽然想到了程小楠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但现在看到她生气成这个样子，还是不由地狠愣了一把。
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呐呐地解释：“今天是愚人节啊！”
愚人节，愚人节，绕了这么大一圈，居然是因为一个愚人节！
程小楠怒急生悲，悲极生怒，整个人哭笑不得到了极点，她杵着钢管无意识地转过身，木然地走下楼梯，磕磕碰碰，直到身后的程小北忽然拽住她的胳膊。
“姐，我们真的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的，毕竟今天是愚人节……”
是啊，只是个玩笑，愚人节的玩笑，是她太愚，太蠢，完全不懂得分辩真假。
程小楠低低地笑，缓缓地看着程小北，然后一字一句道：“是啊，今天是愚人节，所有的话都是作不了数的是么？”
她说着便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然后缓缓地举在他面前：“十二点过了，现在已经不是愚人节了，所以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话，也不可能会是愚人节的玩笑。”
“姐？”年轻的脸庞本能察觉到了不妙，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胳膊。
程小楠不在乎地说：“程小北，你挺清楚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的你姐姐，再也不会相信你，再也不会关心你的生死。”
“姐，为什么？如果你生气了，那我向你道歉，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话音未落，便已被程小北淡漠的打断：“从小到大，你对我的保证还少吗？程小北，别告诉我说这次是你的最后一次，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原谅的。”
说着，便动手挣开了程小北，摸着黑继续走下了楼梯。
“姐，你到底怎么了？”
黑暗中，听着程小北无措的声音，程小楠本能地怔了一下，然后开口道：“以后，我不会再回家了，你也永远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不想知道任何跟你跟家里有关的消息。”
话音落下后，程小北的动静再也没有出现。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胡闹惯了，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比起程小楠一点也不少。
他承认自己这次可能做得有些过分了，但是姐姐的反应实在太大，大得完全离谱，甚至于不可思议了。
他已经跟她道歉了，她还想要他怎么样？
伤感的时间并未延续，当程小楠从烂尾楼里出来后，理智便已驱使着她第一时间赶回了原本的城市……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错过，即使在得知自己被程小北蒙骗时已经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也一直固执地认为命运总是不会对一些人太过于残酷。
直到顾琰妈妈的死讯传来……
……
程小北恍然看着救护车面前的顾琰，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直到救护车出现把重伤者抬上了担架。
“楠楠，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医院了解一下那个被车撞的家伙的情况就好了。”
程小楠的脸色显然不太好，许言虽然有些担心她，但还是也不想放弃随同去医院的机会。
她是不太待见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醉汉没错，但他在被车撞之前好歹是被她们打伤过的，而且撞到他的那个家伙又是顾琰。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因为程小楠，许言都觉得自己有必要趟一趟这趟浑水。
程小北拒绝了许言的好意，虽然救护车已经没了她的位置，她也还是在旁边叫了辆出租跟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比任何都清楚。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车祸后的人撒手不管。
如果她当初没有因为程小北而半路丢下顾琰的母亲，也许她最后也就不会……
现在，类似的情景再次出现，程小北本能地不想错过这其中半点的细节。
哪怕那个被车撞的人，其实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病人头部的外伤只是破了层皮而已，虽然看上去十分凶险，但其实并无大碍，问题严重较为严重一点呢，是病人的内脏，因为汽车较大的冲击力……”
医院里，听着医生准确的病情判断，在对方说明必须进行开膛手术需要亲属签字后，程小楠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了似的。
在顾琰一言不发的情况下，她下意识地看向医生：“家属不在，我可以先代他们签字。”
话音一落，许言几乎是惊吓地看着她：“楠楠？”
程小楠平日里虽然不坏，但大多时候都是高高挂起，从不管闲事儿的。
可是现在……
不正常，实在太不正常了，从车祸开始，程小楠整个人就完全不正常了。
“代他们签字，你确定自己能负责这件事的相关后果吗？”医生蹙起眉。
许言见此，只得接过话，亮出自己裤兜里警察的工作证：“不管负不负得起，总得有人负责任不是吗？人命关天，医生你先手术吧！”
既然有人担了责任，医生自然不会再耽搁。
手术室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倒是顾琰，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丝笑容来。
淡淡的，很浅的一点，但却仿佛带着十足的嘲讽般。
“人命关天。”他低低地嗤了一声。
程小楠本能地怔了一下，许言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瞪着顾琰正想说什么，程小楠忽然一把拽住她摇了摇头。
许言只得作罢，直到伤者的家属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来的时候。
沉默的空间再次被突兀打破，凶神恶煞的女人一来到手术室门口，就火鸡似的红着双眼看向他们三个：“就是你们撞了我老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