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醉了，两杯酒下肚后她干脆就趴在了椅子上，然后对试图拉她起来的人彻底忽视。
不是说醉酒的都是大爷吗？
桌子上的人谈天说地，依稀又听见业主一把手换人了。
看来之前砸出去的东西，搭上去的交情，现在又白搭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迷离的视线，无意识地看向包厢大门上的玻璃窗户。
那里，冷不丁地正挂着一张森然的面容。
嗖嗖地，冷酷至极，如同冒着白烟的冰雕般，程小楠浑身一震，猛地直起身来。
“小程儿，怎么了啊？”周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于伟更是当先出声。
她没有回答，在确认玻璃窗里什么也没有之后，这才又慢慢地趴回了凳子上，期间不忘冲于伟眨了眨眼睛。
于伟恍然，忙笑着解释道：“这孩子估计是真醉了。”
大家又打趣她了几句，可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心里，眼里，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张脸。
顾琰。
他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是错觉吗？
她忍不住地担忧，忍不住地臆想，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于伟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这才了然地掏出资料，在监理业主们神志不清的情况下送了过去。
连哄带骗的，本以为一切顺利至极，却不想那业主在此等情况下还是拒绝。
不过，他倒是终于开门见山了：“不是我不给你签啊，我们新来的头儿说了，你们项目的资料，以后都要他亲自过目啊。”
业主换人，施工单位工作不畅是必然，只是一把手向来是不干涉这种细枝末节的。
而且，对方的意思很清楚，他们合作的几十家项目里，一把手针对的只是他们而已。
至于原因，无人得知。
“你放心啊老刘，我们头儿年纪不大，估摸着现在也就是新官上任，加上你们标段各方面的情况确实有点突出，所以就成了他枪口上要竖立的典型吧。”
“不过，等他新上任这几天的火气过去，你那本事拿下他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的。而且你们工地上还有小程儿呢，都是年轻人，没准儿沟通起来还方便的多。”
身为女人，不管你工作上多么努力，别人还是不会忘记你性别上某些附带的价值。
程小楠不喜欢这样，但工作后这两年听得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反正只是一些下作的玩笑。
气氛，依旧热络，业主里兴致高亢的秃头领导接了个电话后，忽然转口对项目经理和总监说：“我们新来的头似乎好也在这，要不我先给你俩引见引见？”
“那就麻烦王主任了。”不管对方是自以为是，还是过去真拿他们太多了以致手短，刘经理都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至于总监，则更不会了。
只是，在见面之前，还是免不了地要打探几番：“不知这位新领导是什么来头？”
秃头主任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还是悄悄地对附耳道：“市长亲自交代下来的人，反正你俩悠着点总是没错的。”
看来，真是哪家不得了的子弟，前来镀金了。
包厢彼此隔得并不远，在敲开那年轻负责人的包厢时，年过不惑的项目经理还是不由地一愣。
他以为对方的包厢里，就算不是宾朋满座，但起码也该有个三五成群的朋友之类的。
可富丽堂皇的包厢里，摆满了珍馐美味的餐桌上，确确实实只坐了他一个人。
身材修长瘦削，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穿着一身深咖色的休闲服，明明应该是神采飞扬的年纪，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内敛的深沉。
甚至于，让人直接就忽略掉了他过人的长相。
“顾总啊，我们在隔壁吃饭呢，刚刚瞅着一个人像你，这一看，可不就是你吗？”
嘿嘿一笑，秃头业主向来倚老卖老惯了，虽然对方名义上是自己的领导，但仗着自己的年纪和资历，他还是不等人邀请，就径直坐上了桌子。
“是吗？”淡漠的脸上挂上一抹浅浅的笑意。
若有若无的，但更多的还是讽刺和厌恶，很浅的一丝，可刘经理还是捕捉到了。
这不是一个喜欢热闹和应酬的人。
不好太多的亲近，刘经理在总监打完招呼后，也礼貌地朝他介绍道：“顾总你好，我是S501二标的项目经理，刘长发。”
“你好。”对方看了他一眼，毫无波澜的，但眼神中却透着冰凉。
刘经理暗叫不好。
自己这主动凑上来，看来起反作用了。
“顾总，你这是……有朋友要来么？”看了一眼桌上价值不菲的海参翅犊，秃头主任脸色一震，小声地问道。
“没有。”
“一个人吃这么一桌子菜啊。”
“你们不是来了吗？”他笑，笑容意味悠长，带着某种不知名的危险一般。
包厢里的气息也似乎诡异了起来。
刘经理心中暗暗咋舌，这人的意思，他是在等他们么？
只是，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一旁的年过半百的秃头主任，倒是自来熟地撮合起来：“顾总，左右你都是一个人，不如大家一起吧。一来人多吃饭热闹，二来您也能先同施工与监理两家单位的人混个脸熟不是？”
已经摸到一点儿这人的脾性，刘经理本以为对方会拒绝，却不想他居然点了点头。
甚至，还礼数周全地看着他说：“既然如此，那你就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吧。”
因为是初次见面，所以跟过来打招呼的只有他和总监两个人，本以为对方就算同意，也该是他们三个人的。
可他的意思……
就好像已经知道了他们有很多人在这儿。
刘经理有些纳闷，但终究还是没想太多。
……
“我也要过去啊？”
虽然装醉已经没了意义，但在被项目经理电话通知要去和业主的高层拼桌时，程小楠还是不由地狠愣了一把。
身为工地内页资料的负责人，在施工与监理业主应酬对接的时候，领导许多时候确实是会带上她的。
但那都是在高层彼此熟识之后啊。
难道说，这个新调来的高层，是经理人脉圈子里的老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