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内容，无疑还是和过去一样，龙昊千篇一律的倾诉里，似乎并不知道他的亲亲好妻子最近做了什么。
程小楠也没有明挑出来。
不是因为要给龙浩面子，也不是因为不想他难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他究竟会站在谁那一边。她也不需要他的同情和帮助。
接连着几声单音之后，龙昊再次注意到了她的冷淡，叹息一声，便忽然说起了顾琰的情况。
程小楠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但也还是当场竖起了耳朵。
以后，如果不能主动逃脱和他的牵扯，那么多了解那个人一些，总是对自己更为有利的。
龙昊说，顾琰走的路很危险，涉及的版块更是三教九流，虽然他的话里十分隐晦，但程小楠还是大致理清楚了他上次匆匆离开的原因。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活在社会阴暗里的人了。
这样当然，发达和坍塌，永远只在瞬间。
而其中的阴暗，就算是用漫长的过程和时光，也是清洗不干净的，而顾琰显然是个从未清洗过这些的人。
他这次回去，就是因为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被对手动了手脚。
当然了，媒体肯定是不会报道这些的，但道上确实已经不可开交，而顾琰家族内部的大表哥，也趁此机会卷土重来……
顾琰姓顾，而不是姓田，显然他的角斗场是在母家，至于父系，龙昊虽然没有明说，但程小楠也大抵猜到了。
私生子，越是高门大户，就越是不被承认。
尤其是极为看重声明的政界，所以他就算私底下得到了父系家族的接纳，但也永远不可能得到名义上的承认。
至于母系，他争也好，抢也罢，要想被承认，除非母系家族真的所出无人。
但是很遗憾，作为家族最小女儿的他母亲，头上有着好几个哥哥姐姐，而他们各自也更是繁衍了不止一个小孩。
程小楠认识顾琰的时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八岁，而弟弟程小北四岁，他们都还不曾离开过那片隔绝喧嚣的深山老林，而他们的爸妈也还没有迷恋上赌博。
相遇，说来狗血，但那天确实是带着一种冥冥之中的偶然。
程小楠记得，那时候是程小北的生日。
天上下着滂沱的大雨，她大清早就被爸妈特地勒令去城里买生日蛋糕。
山路，又远又滑。
她撑着雨伞，顶着狂风，翻山越岭的路上，往返一直小心翼翼，却不想傍晚快到家的时候，还是在门口摔了个狗吃屎。
她人没事儿，但蛋糕却彻底碎在了泥坑里。
她怕极了，所以不敢回家，于是便冒着大雨，饿着肚子一个人躲进了附近的山里……
周遭的大山，她从小就是再熟悉不过的。
可晚上终究不同于白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雨里，她又冷又怕地穿过丛林，好不容易走到那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山洞时，一团醉人的火焰便刀光似插进了她心里。
里面有人？
她怔在原地，进去和不进去成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选择。
毕竟正常人，是不可能三根半夜跑到山洞来的，一想到里面可能是邻居们常说的人贩子，她便怕得几乎要流出泪来。
可她实在太冷了，所以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就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那时的顾琰，不过也是个半大的小男孩。他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地躺在火堆边，看到她进来，原本虚弱的身体顿时如猎豹般，猛地将她摁在了地上。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程小楠。”听见对方说的普通话，她冷不丁地愣了一下，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鼓起了勇气，也用自己生涩的普通话回答着。
村长家电视播的武侠剧里，大人物落魄的时候，遇见救命恩人似乎都是这样的。
“我不是问你的名字。”顾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立马就掐住了她的脖子：“是谁让你来的？怎么，你也想要我的命不成？”
完全不同于武侠剧的对白，程小楠一瞬间再次怕到了极点。
虽然她一直遭受着爹妈的家暴，但他们平日里哪有动不动就掐她脖子这一出。
尤其面前这还是个陌生人……
她几乎本能地就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恩将仇报的大反派，所以这个人是要杀掉她么？
想到这里，她顿时就不受控制地呜呜大哭了起来。
“哭，别以为你哭我就会放过你，老子从来没有不对女人动手这毛病。”说着，小男孩越发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
她从来没有遇见这么可怕的人，那双手明明看起来比班上总欺负她那个小胖子细很多，可力气却好像是比爸妈加起来还要大。
她的脖子痛极了，眼泪和鼻涕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原本拼命乱抓的手也渐渐没了力道。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这么死掉的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
“擦，居然尿了，你丫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了？”那人冷哼一声，当即就朝着她的脸扇了一巴掌。
也就是这突然的一巴掌，他嫌弃地松开了她的脖子，然后整个人立马离她远远的，就好像她是一块肮脏的粪便般。
她难堪到了极点，害怕到了极点，肺部涌进空气的时候，根本连平复也等不到了，直接就连滚带爬地往山洞外跑去。
可惜，那人虽然嫌弃她，但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就在她往外跑的时候，一块大石头直接就砸在了她的小腿上。
“啊！”她惨叫着，正要伸手去捂那伤口的时候，另一只腿也马上遭到了同等的待遇。
“想跑，我丫同意你跑了吗？”暴戾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从火堆里刨出来的正燃烧的树枝，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
“你再跑试试，信不信我马上打断你的腿。”
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痛得呜呜大哭之余，心里也开始无比地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如果爸妈知道自己弄坏了小北的生日蛋糕，最多就是把自己打一顿，然后在小黑屋子里关上一夜，明天天亮之后他们肯定会放她出来干活的。
可是现在……
这个坏人，她会不会活生生打死她啊，然后这里还有火，如果他事后要毁尸灭迹的话，也是很容易的。
想到这里，她哭得更是越发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