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落的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刁钻,左未央早就知道自己的嫂子不是一般的豪门媳妇,但直到这一回才切切实实地领教到了她的厉害,心里十分佩服,同时也对哥哥为什么会被她拿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然而这话落在郁铃的耳朵里就很不是滋味,她本来就不喜欢谢落,要不是老夫人向来喜欢女孩,又被谢落那狐媚的样子骗昏了头,哪里能有她说话的份?如今居然还敢拿她开玩笑,真是越来越反了天了。
郁铃一面恨得牙痒痒,一面又真的很担心老夫人会听谢落的话扭头不管,留她自生自灭,害怕之下,就算心里不平也只能先忍下来。
“婆婆……”
左老夫人其实心中亦有千般不肯,万般不愿,但是出于当家人的理智,总不能让这种父不父子不子的事情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甚至全程都没有去看故作凄惨样的郁铃一眼,只平静地望着陆城:
“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放她一马吧。”
陆城陡然一笑,露出了当年那种迷惑左未央多年的聪明学生的听话样子:
“是,奶奶。”
“谢谢婆婆!”
郁铃激动地跑过来,可是又被左老夫人冷漠的眼神隔开:
“这是最后一次。郁铃,如果还有下一次,我是懒得再救你了。”
眼看着那一大群人就这样簇拥着左老夫人,说说笑笑的,仿佛她不存在一样地离去,郁铃独自站在庭院门前,深深感受到了浓重的恨意。她恨左未央,恨阮好,恨谢落,恨陆城,恨刚才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左老夫人,他们凭什么不把她当一回事?凭什么那么捧着一个外面的女人生的女儿?不,她不甘心!
左未央,阮好,总有一天,她要让你们好好知道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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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城陪着左未央一起在左家用过了晚餐,然后又围坐在一起聊了几句,从左老夫人的高深哲学,一直谈到男人之间的商业宏图,都能接上几句。不知不觉已是日暮之时,虽然大家都还天上地下地聊着,可眼看着老人家已经露出几分倦意,陆城方提出了告别。
司机早已经在别墅门口候着,见他们出来,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迎接,随后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室,将Lagonda稳稳地开了出去。
Lagonda车本来就稳,加之司机又是经验十足,坐在上面丝毫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左未央和陆城共同坐在后座,明明位置还绰绰有余,可她就是有一种逼仄感,甚至连呼吸都显得很不自在。
可是明明,刚才在左家的别墅里,她和他也是抵膝而作,偶尔也说两句话,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不适应。难道,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反倒让自己措手不及?
加之平静下来之后仔细一想,似乎今天从早上开始,一切就都很反常。
今天早上她本来仍旧打算自己打车过来,可是出了门竟看见司机早已经守在门口等着她,并且还告诉她,这是陆城安排的,只是现在公司里稍微还有一些事,等到处理好了,他也会到左家一趟。
这是第一件反常事,其实她那个时候还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随口说的客气话,他又怎么可能去左家?害死他父母的凶手还藏在左家人之中,他厌恶还来不及。可是当她被郁铃在庭院里拦下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光芒万千地拯救了她,不仅如此,还为了自己教训郁铃。
她实在是想不通,他明明是应该讨厌自己,恨自己的,那么又为什么要替自己出头?就算是在别人面前需要保持夫妻和睦的形象,可陆左两家人不都是本就知道内幕的?
以她为数不多的社会经验实在是想不出缘由,但也不会傻到去问。不懂没关系,可是像郁铃那样不懂装懂,才是真正的愚蠢。
更何况,就算他背后真藏着什么原因,至少当下,自己还能够享受他给予的逼真的爱怜,尚且还能够一晌贪欢。
而陆城已经十分贴心地注意到了她的失神,关切道: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语气、神情,无一不像是深爱的样子。她信,她当然信。
左未央看着他,也着实感到了欢笑一天的疲惫,轻轻把头靠到了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是啊,好累。”
她试图睡过去,这样就可以确认眼下的并不是梦,闭眼之前,清晰感到侧脸靠着的宽阔肩膀有刹那间的僵硬。
她愿意靠近自己。
她愿意,哪怕和自己一样,明明都知道这温馨持续不了多久,也甘愿自欺欺人。
好,未央,那么他也会尽力,将这段珍贵而脆弱的时光小心翼翼地好好维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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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gonda停在了陆家门口,可是整整两个小时,上面的人还不下车,车灯也是关着的。
司机终于有点看不下去,压低了声音,扭头向后排的人提议:
“先生,要不然,您还是带夫人上去吧,在车里睡容易着凉。”
“别吵醒她。”
陆城把声音压到最低,她靠着自己睡着了,他连肩膀都不敢动一下。可是……这么睡的确不大好,冷还可以开空调,可万一落枕什么的,心疼的不还是自己?
犹豫了一会儿,才压着声音对司机说:
“你把车门打开。”
“是。”
司机连忙小声又迅速地下车,然后把后排的车门打开,本想搭把手,却被陆城一个眼神制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城像对待珍贵的古瓷器一般,将熟睡的左未央无比小心地抱了出来。
他有时候实在是摸不透先生对夫人的态度,到底是恨极,还是爱极,有时候像是仇人,有时候,又像是亲密爱人。大约,这就是他那个酷爱收看偶像剧的老婆口中,所谓的怨侣吧。
别墅里的佣人一看见陆城抱着左未央回来的样子,谁都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出于工作职责,花姐还是勇敢地上前,汇报了本职工作:
“先生,今天来了一位纪唯小姐,说是先生的朋友,一直等到傍晚,就在前不久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