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替左斯黎挂灯一事后,估计着时间也差不多,屋子里打麻将的人也应该意识到他们都已不见了这么久,于是三个人一齐回去。
然而回到屋里才发现,麻将桌上的四人居然还玩得不亦乐乎,只有在边上看电视看得昏昏欲睡的阮好注意到他们回来了,起身上前相迎。
尤其是面对左斯黎,一回头就发现他不见了,正想着再不回来就该派人去找,这下总算是看见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一颗挂着的心也就能放下了。
“还好斯黎碰上你们了,要不然我还真没法交代,行了,都进来吧。”
阮好神情里有少见的担忧,应该是隔代长辈小辈特别的关心,左斯黎虽然有时候还有小孩子的爱玩心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异常懂事的。
意识到自己的偷偷走开害得阮好担忧,他相当知错就改地低下了头,诚恳道歉:
“对不起,奶奶,我让你担心了。”
左未央一手是牵着阮好的,这个时候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母亲的手抖了一抖,相当不可思议,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母亲,这回竟然是因为小家伙的一句道歉震动了?
不止如此,阮好居然还在极其少见地耐心宽慰着:
“没关系,斯黎不要放在心上,奶奶没有怪你的意思。”
左未央这下是真的有点吃醋了,斯黎啊,看来好像把自己的宠都抢走了呢。虽然自己整整比他大了一辈,本应该让着他的,可是……被家人团宠的感觉是但凡有过一次就忘不掉的,她是真真的有点吃醋。
只不过左未央在这之前这辈子都没有吃过醋,吃醋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奢侈的,因为它的前提是,曾经有人对你很好过,所以头一回表露出这种情绪的左未央显然并没有人意识到她到底是在想什么。阮好看了她一眼,甚至还以为她这是和陆城又有了什么矛盾,相当慎重地看着她:
“未央,你跟我出来一下。”
边上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以一种对女人的心思束手无策的表情摊手对视了一眼,也只能郑重地目送她们离开。
阳台上,风很清,月亮很圆很大,就好像近在眼前,伸出手就能够着似的。
阮好秀丽的眉尖微蹙,在月华之下,竟美得像姮娥,又有谁看得出来已经是当奶奶的年纪了?左未央有时候真的是感觉在自己母亲的光芒之下自惭形秽,不忍心打破这美好浑融的画面,便等来阮好开口,音色静雅,回荡在银色的月光中。
“怎么了?看上去好像不大高兴?”
她这个女儿,本来也是个乖巧伶俐的女孩子,可是自从十六岁那一年,她来到这个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会高兴,也不会难过。后来她的女儿还被迫成为这个家的祭品,明知将要受尽委屈也得嫁给陆城,而她仍旧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再一次受到伤害。归根结底都是自己害了她,仅仅因为自己的感情就害得这孩子飘零不定,她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好在老天爷还不算对她的未央太坏,没有把自己造下的孽全部算在这孩子头上,如今她也算是得到了一个对她好的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而自己也一定会尽力弥补,用尽全力对她的未央好。
如今她终于很难得又看见她的女儿脸上又露出情绪,既是高兴总算有了改善,又是担忧,是不是她和那个太过手段强大的男人之间仍有什么问题?
好在左未央的回答打消了阮好的顾虑,她忽而笑道:
“没有,只是眼看着妈妈刚才这么喜欢斯黎,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这孩子……”阮好简直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和自己亲侄子争宠。”
左未央诚实地说完,一味只笑,然后阮好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正了正色,慢慢说起来:
“要你非要和斯黎争宠,其实还有一个好办法……不然自己也生一个出来?这样我们肯定会更宠你。”
“妈妈……”
一晚上接连遭遇催生,左未央实在有点恼了,作势要转身回去,阮好连忙拉住她:
“哎,妈妈开个玩笑都不行了吗?瞧你这脾气,才嫁人多久,怎么就转了性了?来,实话告诉我,陆城对你到底好不好?”
左未央眼看着阮好是真心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心底也沉了一沉,陆城对自己好与不好,其实自从她被当成换取3亿周转资金的条件嫁过去之后,就已经不是左家人能管得着的事情了,她就像一个被和亲的小国公主,君主对她好是造化,对她不好是命运。
好在,她的造化还不错,自然不能让自己无能为力的家人再为她担心。
“他对我挺好的,真的,其实早在郁铃被找出来之前,他也没有对我不好过。”
“那就好。”阮好笑了笑,眼波温柔,沉吟一会儿,又问,“那么……你爱他吗?”
如果只是感情,那么仅仅是自己爱那个人就足够,但如果是一段婚姻,首先须得是那个人对自己好,其次才是自己去爱他,这样才算得上是一段有利于自己的,可以久远的婚姻。
这一回左未央的回答远没有上一次果断,她犹豫了,良久,才平静而莫名地问了阮好一句:
“妈妈,失而复得真的是好事吗?”
阮好也无法再继续微笑下去,其实她女儿的命运又和自己何其像也?除了自己再遇到左君沅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其他的几乎完全都是在重蹈覆辙。少年时浓重炽烈的感情,当你多年后再遇到这个人,真的还是一样的感觉吗?
她不得不承认被自己的女儿问住了,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怀孕,当左君沅再次出现的时候,自己到底会不会跟他走?
答案恐怕已经成了一个未知数,也许她还是会心动,但却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失而复得……有时候你得到的,也许已经不是当初你认为的那个样子了,因为在那段失去的过程里,你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然后你的希望也一点点被时间磨光,等到他再次出现,仅仅只剩下一种苍白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