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唯的步伐终于乱了,一个不稳,就不小心踩到赵亦舒的脚面,痛得他一下子皱起了眉,柔声低问的神态一下子就没了,顿时变成了龇牙咧嘴的叫。
“你没事吧?”
纪唯连忙扶住他询问,好在边上就是沙发,扶着他坐下来,自己则蹲在他面前抱歉地关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这里的医药箱在哪里?我帮你去拿。”
“你别走!”
可惜本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过这个问题的纪唯又被执着的赵亦舒给拉了回来,被重重拖回到他身边,力量之大震得她有点后背发疼,然后赵亦舒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瞬间的紧张,但却没有道歉。
这个女人是在企图忽视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她就是故意踩自己的。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纪唯看着他,先是无声无息的沉默,然后,居然一声笑出来:
“你是怎么了?这是新的……什么游戏吗?”
赵亦舒脸色都被气得变了,以前总觉得怒极反笑这个成语是个什么鬼意思?但现在他自己就是。
“我是认真的,我要你好好回答我!”
可是他能说出我是认真的五个字,似乎本来就显得很不认真,他赵亦舒是什么人?是全香港都有名气的老司机……不是,玉面飞龙!现在却一点都不潇洒地逼问人家心里有没有他,简直颜面尽失,晚节不保。
加上被他逼问的这位姑娘还颇有骨气,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面对玉面飞龙的深情款款丝毫不小鹿乱撞,反而沉起默来,赵亦舒不禁有点恼羞成怒。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他皱起英俊的眉,不知怎么就有一种,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感觉,好像他拒绝过那么多女人,终于有一天也被别人拒绝。可是,他拒绝别人至少都是让别人死得明明白白的,现在自己算是什么?含冤而亡?
这女人做事也未免……太不仗义。
纪唯也知道今晚这个问题她算是逃不过去了,其实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没想到赵亦舒到底还是没有给她太久轻松的时间。
叹了一口气,却又微笑: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就是互相还算看得上眼,所以,可以暂时性地成为床伴。这一点,一开始我们就都是心知肚明的,不是吗?”
“是!但是……”
但是,后来,他就变了,他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那么问心无愧了。
赵亦舒陡然说不下去,撑着额头倚在桌上,他什么不敢做?唯独不敢把这些真心的话说出来,那样显得自己太没用,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竟然也有翻车的一天。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语塞,纪唯闲得很大度,既不追问,也不猜度,仅仅只是拿手抚了抚他的背,安慰这个垂头沮丧起来的男人。
“你不要多想,我觉得你现在似乎是陷入了一种由自己形成的困境,明明是很简单的关系,却被你自己复杂化,为什么一定要和喜不喜欢扯上关系呢?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好,你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我还算喜欢你,相信你也挺喜欢我的,所以就这样继续下去不好吗?一旦非得扯上什么感情,就会附加上很多麻烦的条件,你我都不是喜欢麻烦的人。”
纪唯耐心地开导,逻辑通顺,有理有据,然而太过井井有条,赵亦舒不是傻子,听出来她对自己的敷衍意味。
他苦笑着摇摇头,声音都有些疲倦:“我觉得你好像在哄小孩。”语气无奈,华丽的眼眸都显出一丝单薄,“纪唯,你别拿你疏导病人的那一套拿来对我。”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在他看见她的第一眼,问陆城她的名字,陆城对自己所说的奸诈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以及后来陆城那个电话里,对他知情不报都不算账,反而意味深长起来的语气是什么意思,他都知道了。
纪唯,果然是个比自己绝情不知道几百倍的女人,和她相比自己算得了什么?简直可以用老实人来形容,而她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让自己放不下,为她失了身也失了神。真后悔之前还那么不自量力,一开始接触后觉得她特别过了头的时候就应该果断停止往来的,居然还想要着要多多见她来让自己厌恶,结果终于发现自己彻底越陷越深。
她不是一样食物,不是一首歌,不是别的任何什么事物,他有喜欢一样东西就一定要用到厌恶为止的习惯,可现在终于发现了一个让他越接触越放不下的人。
赵亦舒几乎是不知所措的,尤其是当这个人对自己却并没有什么负责的意思的时候,他居然有一种……没法过了的感觉。
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眼看着纪唯朝他靠近了一些,好像是又要说出那些理智冰冷的话来,顿时就又冷静不下去,堂堂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竟然捂着自己的耳朵跟个耍赖的小孩一样拼命摇头:
“我不听!我不听!”
纪唯彻底无奈,原本想再伸过去拍拍他安抚的手也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收回还是继续往前,停留半晌后,还是选择了收回到自己的膝盖上。
“也许是我的错。”她眼神虚空地落在前方,淡淡的语气,却让赵亦舒冷静下来看着她,“是我以为错了,你不是和我一样的人,你只是看上去是个花花公子,其实是个多情种,而我看上去是个痴情人,实际上不是个好女人。我必须和你说一句对不起,然后,既然是这样子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好聚好散。”
赵亦舒已经听得傻了,所有理智都被纪唯最后的那四个字攫取,脑海里只回荡着她的好聚好散。
良久,音响里《一步之遥》的音乐声还在响着,在缠绵幽婉的主旋律里,他的声音亦如华丽而婉转的提琴声:
“好……散?”
自从出生以来,顺风顺水,还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尝过挫折的赵医生,这一会终于栽得彻底,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甩了,更是人生中第一回体味到挫折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