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淡淡看着他,由他继续说。
“我问你,现在已经是最佳手术时期了,你到底还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告诉小未央?胎儿一天天长大,她的身体很快就会承受不住的!”
淡然的男人终是沉默无言,良久,才沙哑地开口:
“能不能再等等?”
“我就知道。”
赵亦舒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笑,“我就知道,在面对未央的事情的时候,就连你也会犹豫懦弱起来。”
陆城这回没有反驳,对于别人说他犹豫懦弱,这样与他平时形象截然不同的贬义词,他都已经不再反驳,甚至心底已然认同。不错,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自己就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会有一切弱点,会丧失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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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助理人如其名,讲话也十分甜美,先是把左未央带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小房间,保镖们都站在门外,然后跟她简单介绍了一边接下去会做的项目,接着取出了一支药剂,说是为了随后的检查,左未央虽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一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对于赵亦舒她一向很相信,他的人当然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药剂打下去之后并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娇娇还贴心地帮她按着针口,左未央朝娇娇笑了笑,果然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
针口按了有三分钟,取走了酒精棉,娇娇终于带着她去做检查。
检查的地方在10楼,几乎没有什么人,左未央不禁再一次感到奇怪,难道是人被清走了?照理说,医院做检查的地方不可能这么冷清。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有在路上看到什么人,也没有任何检查室,反而硕大的灯亮着,全部都是手术室。
她终于疑惑到了极点,不禁开口问:
“这里……看上去怎么不大像是做检查的地方?”
走在她前面的娇娇顿了一顿,转过身,仍旧满脸笑意:
“为了能够替陆夫人做更好的检查,我们医院专门开设了一间临时检查室,之所以在手术楼层,是因为这里的设备会更加齐全一些。”
“是吗。”
左未央点了点头,终于不再多问,应该真的都是自己想多了吧,娇娇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她不要自己吓自己。
最后来到检查室前,娇娇一开门,只有她们两个人进去,保镖全部都被禁在门外。手术室隔音很好,一旦进去,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就再也听不到。
里面站了一个人,却并不是给她做检查的医生,一身红衣的女人,左未央只觉得似曾相识,正想开口,那女人就朝她转过了身来,她看清她的脸和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强烈地泛出惊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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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城,真的不能再等了,未央的孩子越早拿走越好。再留下去……不仅是她的身体受不了,骨肉感情一天天增加,真到了那一天,她的心里也会受不了的。”
就算是现在,她的心里早就已经受不了了。
陆城缄默,手暗自握成了拳,不知为什么,心脏位置好像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痛了一痛,没由来地一阵烦躁,语气很不耐烦:
“这些我都知道!我说了再等等!”
“不,你真的不能再等了。”
这一回,赵亦舒不知哪里来的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果真像极了一个救死扶伤,精准治疗的医生。
他极其严肃,并且坦白道:“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应该也已经迟了。我知道你下不了决心,现在下不了,以后也还是一样,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所以,我替你做出了选择。”
一瞬间,陆城眼底都是可怖的火光,压着嗓音,一个字一个字,低沉而可怕:
“你,什么意思?”
赵亦舒苦笑,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算自己坦白,他也已经没有办法后悔。
“你只猜对了一半,今天,没有吴医生,可是……却有做手术的医生。”
陆城霎时全部都明白过来,一切都说得通了,从引他们到医院,再到支开自己,一步一步,赵亦舒全都安排好了,他居然……居然敢阴自己……
陆城暴怒,踢开椅子站起来就揪住了赵亦舒的领子,恶狠狠地几乎是一心要把他掐死。
“赵亦舒你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说!未央现在在哪里!”
“你放……放开……”
赵亦舒显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满脸通红,要是陆城再不放手,可能真的会就这样窒息而死。但是陆城又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不放手,任凭他挥手挣扎,都没有减轻一点点的力道。
没有办法,对于愤怒的陆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显然是保住一命最为重要。
“你先……放手,我……我说……”
一瞬间被松开,赵亦舒整个人都从桌子上跌坐到地上,也顾不上最注重的形象,解开本来就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你还真的是想让我死啊。”
“你快说!”
显然对方是真的想让他死,这会儿还在逼他,赵亦舒吃过了苦头,哪里还敢跟他正面抵抗?只好采取迂回战术。
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继续调整呼吸,同时对着满眼猩红的陆城说:
“你以为我不在乎未央吗?七年了,我照顾她比你更多,她就跟我的妹妹一样!正是因为我在乎她,所以必须狠下心来,不让你们优柔寡断而会造成的不堪设想的局面发生!你下不了决心,我帮你下,到时候如果未央要恨谁,来恨我就行!”
陆城这个时候什么都听不太进去,满脑子都是左未央的脸,几个小时前还好好地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几天前他还和她依偎着靠在一起,他还能幻想这孩子会是男是女,应该长得多么漂亮……
他还问她,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可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会是一场新的仇恨。
她从来没有亏欠过他什么,而他欠她的,却再也无法清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