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她还是没能等来能救自己的人,但是言少熙派了人来,把她再一次绑起来,蒙住了双眼,押送入完全未知的地方。
她全程缩在小小的角落里,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边上一直有人守着她。通过他们极少的对话,她至少可以确定,言少熙是想要把她带到一个陆城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引他来,再瓮中捉鳖。
在这个时候,她是多么不希望陆城心里有自己,她希望他千万不要在意自己,千万不要过来。言少熙总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他只是把自己当成诱饵引陆城过来,这意图再明显不过,可偏偏陆城又极其可能会赴此鸿门宴。
最绝望的感觉,大概就是你明明知道接下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可是就是没有办法阻止。
哪怕自己下定了决心以后都不要再和那个人有一切纠缠,但是,涉及到有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事情,自己还是于心不忍。
是的,她仅仅只是因为,不想牵累他而已。不是因为关心,绝对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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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警惕性也耐不过疲倦,三十六个小时之后,左未央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梦里陆城果然还是来了,他救下了自己,但是一身鲜血,被言少熙绑在十字架上,伤痕累累,脚下还有火焰。
她颤抖着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身边看守她的人大概还在熟睡,烦躁地翻了个身,没有醒来。左未央在小小的角落里小心地喘着气,再也不敢睡下去,任凭熬红了眼睛。
与此同时,陆城其实也早已经在赶来救她的路上了,按照言少熙的指示路线,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蜿蜒曲折的莱茵河河谷。
这里已经位于德国境内,处于美因兹与科布伦茨之间,山峦叠嶂,是一千二百三十二千米的莱茵河最美的一段。河道蜿蜒曲折,河水清澈见底。碧绿的葡萄园层次有序地排列在两岸,一座座桁架建筑的小城和无数罗马时代的古堡、宫殿遗址点缀在青山绿水之中。
人在其中,但觉渺小。
可是他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的渺小。
一身黑衣黑裤,脚上穿的是皮靴,衣服下别了枪,以及各种瑞士军刀等设备。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全副武装过,原以为离开了欧洲,应该就再也不会涉足到这种需要自己亲自上阵的斗争之中,可是,世事这种东西,又有谁说得准呢?
就像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令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曾是他不屑回头看一眼的,但是在世事难料中成为了他愿意为之赴生赴死的。未央,他终于懂了,叶堇哲为什么会愿意做出那种傻事,原来只要是为了你能平安喜乐,自己怎样都可以,就算为了你而死,也是一种最好的归宿。
踏上这场征途,他知道前途生死未卜,但是,从不曾后悔过。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包括走到今天这一步,人后悔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事情还尚未做,可是他都已经做了,至于造成的结果如何,他都会承担,至少绝对不会后悔。
言少熙给他信息是在四个小时之前,那时晨光初现,东方才破晓,而他一直很清醒,清晰地收到了信息,清醒地按照他说的单刀赴会,也清醒地构想好了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无论如何,他只要保证他最爱的人的平安。
“她现在已经在莱茵河上的某条船上了,但具体到了哪里,我也不清楚,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四个小时以后,她就会落入莱茵河。”
可是绵延一千二百三十二千米的莱茵河,一寸河道一寸景,又究竟将他的挚爱,藏在了哪里?
他翻山越岭,像使者一样守在这河谷处,就不信,等不到他们来。
从清晨,一直到晨光微曦,到光芒铺满了河谷,金灿灿的,正像这条把住了欧洲命脉的莱茵河,现在,也把住了他的生命所在。
终于,在离四个小时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在河谷远处望见了悬挂着熟悉图腾的白船,坐在礁石上的身躯仍旧一动不动,支撑着一条腿闲散坐着,唇边的笑不露声色,侵入骨髓。
终于,来了。
河谷边都是茂密的高树,他随手拣了一根粗壮些的,一拉就把自己荡到了高处。要拥有人类的智慧,然后像动物一样生存,这是言少熙教给他的,只有这样,才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好在莱茵河并不宽,白船又似乎是知道他可能会藏匿在某处,所以故意沿着岸边开,就是等着他从何处上船。船也不大,一人从天而降,成年男子的重量加上加速度的力量,冲击得小白船直往河道中间游过去。
左未央一下子将头闷闷地撞在了船板上,一阵发懵的疼,加上她还戴着眼罩,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恐惧感更加强烈,只能牢牢握住身边能握住的一切固定物,瑟缩得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陆城用四十五秒的时间肃清了船上的人,把他们全部扔到了河里,反正相信以他们的身手爬到岸上保住一条命总是最基本的,然后他摸索着声音来到船厢,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令他心头如同被重重一击的一幕。
他捧在手心里,都怕碰坏了的女孩子,现在,竟然这样被吓得小心翼翼地发抖。
某一瞬间,他在心头清晰地起了杀意。
言少熙,他想这一次,这恐怕已经不只是一场他们之间的赌局,一旦涉及到她的,全都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必须,付之于生命战斗。
他一把上前蹲下来解开了绑住她的绳索,刚被解开就想着要挣扎,还好,至少还是有力气的,然后替她拿开眼罩,拼命挣扎反抗的左未央顿时安静下来,愣愣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陆城。
原来,是他来了。
他,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