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年尽量忽略自己因为愤怒而颤抖的双手,在短暂的惊吓之后,她冷静下来,扶着床沿站起来。
周慕辞长腿一迈,压着她的肩把她按回床上。
“放开我!”她声音很冷,在这四十几度的天气里,冷得刺骨。
“没听医生怎么说的吗?”他帮她掖好被角,语气平静,仿佛他们还是夫妻。
宋初年冷淡的勾了勾唇:“未婚妻跳楼,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去善后,倒忙着来找我算账,呵,周慕辞……”
“米依死了。”周慕辞深邃如海的眼睛盯着宋初年。
宋初年还没说出口的话,一下卡在了嗓子眼。她僵直后背,又想起米依临死前一瞬不转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淡漠如水的脸上,终于掀起了一丝波澜。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良久过后,她才机械式的掀开被子,起身一瘸一拐往外走。
就在她伸手拉门时,周慕辞拽住了她的手腕。
宋初年回头,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他的脸上。
周慕辞见她还要抬脚踹自己,终归是眸子一冷,把人反手扣在门板上:“宋初年,米依死了,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就那么恨她吗?”
“恨?”宋初年冷笑,一把揪住周慕辞的衬衣领子,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我巴不得你和她一起……挫、骨、扬、灰!!”
宋初年推开周慕辞,拉开房门往外走。看着她倔强清瘦的背影,周慕辞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掏出手机来给助理卫南打了个电话。
卫南目送宋初年顺利上了出租车,这才回:“周总,宋小姐上车了。”
周慕辞扔了手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揉着眉心。
宋初年刚回到咖啡厅,就被炒了鱿鱼,老板理由给得很充分,说是做生意的,讲究运气,她一大清早就遇到别人跳楼自杀,触霉头。宋初年在这家咖啡厅工作了快两年,兢兢业业,吃苦耐劳,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原因被人炒了鱿鱼。
她捏着微薄的薪资站在咖啡厅门口,还来不及难过,手机就猛地震动起来。看到熟悉的备注,她一紧张,按到了挂断键。
没一会儿,电话又响了,这次打来的是好闺蜜叶同安。
“初初,你吓死我了,我看到你上社会新闻了,你人在哪儿?”
“我没事,就是工作丢了。”宋初年坐在咖啡厅门外的阶梯上,揉着脚踝,“医院刚刚打电话来催医药费了,同同,你那里有合适的工作可以介绍给我吗?”
宋初年和叶同安是大学同学,当初在学校时两人只是点头之交,那时宋初年还是人见人爱的宋家小姐,围在身边鞍前马后的人不胜枚举。可当宋家一夕衰落时,却只有叶同安不离不弃。
叶同安知道宋初年有个亲姐姐叫宋初夏,当年宋氏破产之后就出车祸撞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靠着仪器躺了很多年。一听医院催钱,她立马把自己两个月存下来的积蓄给宋初年汇了过去:“你先解决燃眉之急,我帮你问问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点的工作。”
宋初年看着转账记录,眼眶一红,一瘸一拐的走到公交车站,去了医院。
叶同安做事雷厉风行,宋初年刚缴清住院费,她的电话就回了过来:“初初,下周日在‘东方公海’游轮上有一场海天筵席,开幕礼上有舞蹈表演,一场是4000块,可以接四场,一万六。就是……必须三点式泳装。说白了就是一群富二代搞的花样,主要目的是让公子哥挑人,但也讲个你情我愿。你的舞技我知道,不用面试了,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
事已至此,哪有什么愿不愿意这一说?
宋初年应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宋初年又投了好几份简历。
作为米依跳楼现场的唯一证人,公安局的人派人来找她回警局录了两次口供,之后就消停了。电视上天天都有相关报道,周慕辞穿着一身黑装站在米依的水晶棺前,面色肃穆,米依是孤儿,除了周慕辞以外,没有其他亲人。但周慕辞给她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最后把人葬在了周氏墓园。
她生前没能冠上周慕辞的姓氏,死后倒是入了周园……
宋初年练舞练到虚脱,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翻出了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她就站在周慕辞的左边,亲昵的挽着周慕辞的手臂。周慕辞的右侧站着米依,她和周慕辞保持着距离,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脸颊上那两个深深的梨涡,温柔而清秀。
须臾,宋初年起身,找到一根火柴,点燃……
最后一张合照,伴随着一阵青烟,化为灰烬。她躺在冰凉的地砖上,脑海里回想起米依的脸。
原以为能做一辈子的朋友,却没想最后连记忆都不想再留。
宋初年这一觉睡得很沉,这几年的光阴全压缩在短短的梦境里,仿佛又经历了一遍,醒来时,眼泪浸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