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答案却出乎我的意料。
他认真地摇头,“我们这类人怎会轻易谈情说爱,爱情是奢侈的。尧哥活了三十六年,从未真心爱过一人。只是到了适婚年龄,又看在周斌提携之恩的份上,用婚姻来报答罢了。”
看不出尹尧已经三十六岁了,他的人生已经走过了一小半了,他已经功成名就。
而我才刚满二十,桃李年华,还有大把时光可以尽情挥霍,大好前途在向我招手。
原来,对于他们那类人,婚姻也可以是一场永久的利益交换,不过是时间长久,受法律保护的交易而已。
周君楣也是可怜人,他被自己的父亲卖给了一个永远不爱他的男人。而自己却被蒙在鼓里,为着这高高在上的名分沾沾自喜,四处炫耀。
所以,就算尹尧对我暂时感兴趣,也不会持续太久,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等得起。
终有一天,他会厌倦的。当兴趣与事业冲突之时,他会毫不犹豫忍痛割爱,舍弃兴趣。
只有不断往上爬,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永恒的真理。
接到徐薇儿后,我便终止了和强子的谈话,只是徐薇儿嗅探和八卦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到达机场后,强子便驱车走了。
在排队登机时,我四处张望着,望眼欲穿终于迎来了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人影。
他还是来了。
即使生意缠身,也愿意在百忙中抽出时间送我。
我自嘲地笑着,这或许就是陈深和他最根本的区别。就算是一场骗局,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穿着黑色风衣,挺拔地站在一百米以外的地方,只是安静地站着,后面有好几个护身的保镖。
他没有刻意打扰我,仅仅是目送我,验票进站。
就连徐薇儿也没看见他。
突然觉得这个队好长,机场的人来去匆匆,怎么一直还轮不到我验票。
我不想看到他。我的内心极其矛盾,一面不想背叛陈深,一面又想接受尹尧,这种矛盾几乎快要把我折磨死了。
直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彻底遮住了我的视线,挡住了百米之外的他。
我的眼眶逐渐开始泛红,一股酸意缓缓升起。
“宝贝,怎么了?”徐薇儿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
我搓揉了好几下眼睛,将泪意硬生生憋了回去,“没什么,只是眼里进沙子了。”
在飞机上的两个多小时,徐薇儿一直追问我,和尹尧的事,“你对尹尧动心了?”
我绝口否认,“不可能。”
“那你们为什么还有联系?”
“是他主动的,我没权力拒绝。”
她沉默了,无处安放的手习惯性地往衣服包里一摸,烟瘾犯了,却忘记了这是在飞机上。
“你最后会不会跟他?”她试探性地问了问我。我立即打断,“我如果跟他,我不得好死。”
一月底的y市比想象中凄冷,一件打底一件风衣根本不能保暖,刮来的阵阵阴风,蹿进骨髓,冷到血液,冻得我和徐薇儿直打颤。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一周了,大家都抱怨着,怎么不见了太阳。
我跟着奶奶学炸酥肉,蒸碗,做香肠腊肉,如火如荼准备着过年,日子也过得很平凡温馨。
徐薇儿独自一人,过年都是跟我,白日赖在奶奶家,晚上和我腻在我家房子里。
我们都是苦命悲惨的,早年失双亲,徐薇儿更是,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约在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报团取暖,试图找回曾经的温存幸福。
腊月二十九那天下午,陈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说再忙过年不能耽误,初二就得又走了。
他为我们都买了新年礼物。送给我的是一条围巾,说是找人海外代购的,很保暖舒适。
他这个粗人不懂品牌,我一看是香奈儿毛呢的,能搭配厚厚的大衣,高兴坏了。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要天黑了,他才瞒着奶奶陈玉单独来隔壁房子里找我。
我远远地看着他,他似乎又苍老了,二十八岁的他竟然生出几根白发,少年白头。
我竟从眼眶滚出几行清泪,是怜悯,是心疼,是相惜。
我慢慢走进他,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委屈的我直接靠在他的胸膛上,装腔作势地说你,“你终于想起我了。”
我嘟起嘴发着小脾气,向他抱怨道,“我就像是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说,冷冷地看着你说话的样子。”
我被他正经的模样逗笑了。陈深一句话就能将我的怒火与怨气浇熄,甜进我心坎。
每次回家,我都只能和陈深偷鸡摸狗,瞒着奶奶行鱼水之欢,从未光明正大过。
我追问他,什么时候告诉奶奶我们的事儿,他沉默了。
我也知道这事难以启齿,奶奶视我如亲孙女,我和陈深在她眼中,或许是乱伦,她老人家断断不能接受。
我不想勉强他,我低下头靠在他腿上,假装睡着,说我等你,多久都等。
陈深带我去了一个经常光顾的小吃店,用餐时他不经意提起,“你和周君楣怎么认识的?”
我挑土豆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不是告诉过你吗?她们看我元旦跳舞,她想向我学习中国舞。”
他喂了我一块长形的土豆,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子的,我的小莞魅力四射啊。”
问完后,他又主动转移了话题。
可后来的用餐,我都心惊胆战。陈深突然问起周君楣的事,难道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我真担心他从周君楣开始调查,揭穿我与尹尧的丑陋与浪荡,撕碎我的那层薄薄的伪装。
几乎夜深人静了,我和他牵手漫步在林荫大道。冷冽的寒风吹拂在干燥的脸上,抚平心灵的跌宕,拂去心中的躁动。
我挽去遮住双眼的秀发,吞咽着,踌躇着,犹豫着,最终还是开了口,“深哥。”
我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我犯下了错,你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