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眼神似曾相识。我在脑海里搜索着无数拼凑成的片段,它像极了那日杨柳树下,他提议撤掉无辜校长时的阴狠与戾气。
掐着快要褪色的黑色指甲,我的手心沁出了丝丝冷汗。
果不其然,第二日陈深就告诉我,那两个肇事者已经失踪了,连他也无法找到。
是尹尧,一定是他。
我故意引导陈深,说两人会不会畏罪潜逃了,又安慰他说要不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主要不想让他深究下去,我实在担心我和尹尧那档破事露出马脚。
最终此事也不了了之。
那瓶黄色的药膏药效真的很神奇,抹上后脸上和腰伤的红肿第二日就退散了大部分,只需在脸上涂一点底妆,就能完全盖掉伤痕,腰间的淤青也消散了不少。
三月底的周末,我再一次任性逃掉了双学位的课,跟着徐薇儿去了g市,过去参加两天的宴会,为她的美容学院拉投资。
这既是一场商界精英的聚会,同时也是g市商业大佬黄总的80岁生日会。
徐薇儿选择了一套红色鱼尾拖地长裙,就像高贵优雅的大红天鹅,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我穿着抹胸小白裙全程待在她旁边,准备见识学习她在公众场合过人的手段和高超的情商。
有人说,我和徐薇儿是一个白玫瑰,一个红玫瑰,绝艳成双,让人欲罢不能。
对于这种大场面,徐薇儿总是拿捏得游刃有余,与任何人都能相谈甚欢,什么都能讲得天花乱坠。
她那双喋喋不休的嘴,逗着黄总开怀大笑,也为她介绍了许多投资者。
中途我去洗手间补妆,过后又漫步到窗台透气。g市的空气没有s市中淡淡的咸味,更加清新。
我努力深呼吸着,想从虚华喧嚣中逃离,得到片刻的清醒与宁静。
玻璃门被缓缓打开,一个微醉了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冯小姐,别来无恙啊!”
这里竟然有人认识我,我惊讶地回头,是周赫,见过他三次,两次都是醉酒。
陈深恨得他咬牙切齿,我被人教训也是因为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平我心中愤恨。
但出于礼节,我主动伸出右手,他双手紧紧贴上来,握住我十多秒都没松,我使劲才将通红的手抽出。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冯小姐的手又嫩又滑,周某都不愿松手了!”
对我而言,周赫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子弟。他靠着父亲的威望,年纪轻轻就当了一个公司老总,在商场无恶不作,高调蛮横。
为了给他擦屁股善后,陈深才不得不接近顾漓,陈深才会铤而走险惹来一身骚。
我和陈深之间的嫌隙,多少也是因为他。
我十分抵制他,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裙子,遮住自己快要曝光的胸口,凑到他耳边媚声说,“周总可别胡言乱语,隔墙有耳,被你放在心尖儿疼着捧着,愿意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女友知道了,她会作何感想。”
他那事被抹得干干净净,然而我却得知并借此讽刺他,那可是奇耻大辱。
周赫有些恼羞成怒,脸色变得很难看,“是陈深告诉你的吗?”
我大声地嗤笑出来,“周总,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您可能还需要多多参透。”
我沿着护栏逆风慢走着,头发被吹得凌乱飞舞,周赫紧跟在我后面。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吗,嘴真毒。”他用着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我回头凝视着他,“在s市兴许您还真治不了我,手伸太长会被砍掉的。”
他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叹息着,“你以为陈深能一直护你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也想要对陈深下?那陈深岂不是腹背受敌,前有林武,后有周斌。
他点了根烟,吸一口后吐出烟圈,“没有他,你就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任人踩踏。”
我被他类似威胁的话语吓得直接退后几步,“周总还是期待天下太平吧,咱爸可说了下次自己惹的事,自己扛。”
我还故意语速缓慢地告诉他,我成为了周斌的干女儿,在他耀武扬威,他龇牙咧嘴一脸愤懑的样子就是我的乐趣。
我指了指空旷的天空,“我可不敢保证,在无人管你的情况下,上头那两位贵人,恼怒之后会作出什么指示和行动,小心逼得你无路可走。”
这句话表明我看透了他们那盘厮杀的棋局,这样既保全了自己,又给他个下马威。
说完后我飞速溜到了人群,远离刚刚危险的境地,胸口不断起伏着。若没跑出来,必定又是未知的腥风血雨。
徐薇儿拿着一杯酒婀娜多姿地走近我,我接过喝了一口压压惊,“事儿谈完了?”
她挑起我胸口的一根断掉的发丝说,比了个数字,“搞定啦,五个投资者,具体的再约详谈。”
我说那OK过会儿就走了吧。她把我拖到墙角,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听说一会儿尹尧要来,我们还是先走了吧!”
我急忙点头说好。我们告别了黄总和一些朋友,换下了礼服,走出酒店。
g市的夜幕很深,但仍然被强光照亮了大半边天,陆续有客人离开,侍者们在门口送客。
徐薇儿先进入驾驶座,她招呼我上车,我刚准备弯腰,余光突然瞥到一道极其熟悉的背影,我脊背猛地一僵,不受控制站直身子看了过去。
尹尧靠在黑色宾利上抽烟,司机在身边护着,烟雾朦胧了他的前方,似乎烟火燃烧着他寂寞的眉眼。
我眯眼看着杨忠浩从酒店走出向他报告着什么,尹尧听后一动不动,仍然沉默地吸着烟。
杨忠浩是尹尧公司管事的,相当于特助,除了尹尧属他权力最大。他认识我,我只是在照片中见过他。
他面对着,一眼无误地看到了我,他弯腰与尹尧讲了几句,尹尧也灭烟坐进了车里。
远处是车流不息的街头,尹尧站在灯火绚烂里,与流光溢彩对比,显得格外渺小寂寥。
我的心砰砰地跳着,手不由自主握紧了车门把手,直到徐薇儿大按喇叭提醒该走了,我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