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肆不知自己多久没这么跑过,只知道现在她想停下来好好的把气给捋顺了,好在尽头就在眼前,路边光洁的灯光让沈肆为之眼前一亮。
她一鼓作气跑过去,空荡荡的马路上只有一辆黑色轿车,车门紧闭,沈肆放慢脚步,深吸了口气,走过去。
虽说八九不离十这就是商行远说的接她的人,可以肯定车里的人不会是冯警,如果是他,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跑完那么长一段路,既然不是他,换作任何人她都要警惕三分的。
扣扣扣——
沈肆小心翼翼的敲了三下车窗,一边还做出时刻要跑的动作,而这一切,被车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头发半百的老人不禁为之好笑。
“还在磨蹭什么,上车。”
声音一出,沈肆立马站直了身体,有点受宠若惊的愣住。
“商、爷···”她脑袋瞬间卡壳,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里面的人,索性直接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您、怎么来了?您身体怎么样?”
商老头的病本就是老毛病,只要治疗得当便不会有大碍,先前得到消息沈肆已出发来N市,心情一乐观病也就好了大半,此刻见到她,除了担忧后怕,更是激动的不行,竟一下红了眼眶。
“我没事,看到你没事,我就什么都好。孩子,你受苦了。”
沈肆见老人这般模样,心里也是一软,鼻头发酸,商老爷子对她向来是关爱有加的,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不管她是什么身份,这份亲情,都是无法割舍的吧。
“我···”
“此地不宜久留,有话我们回去说。”
沈肆才想起自己刚逃出是非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从某个角落冒出一堆保镖或者记者呢,这下也觉得自己急迫了,于是点点头。
“好。”
回到商宅大院,沈肆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才到书房,商老爷子已经在此等候着她,一副知无不言的表情,她知道,今夜,一切的身世之谜都可以揭晓了,之前顾靖之说的,也可以得到验证了。
一想到这,她莫名的激动,甚至还有点紧张。
商老爷子靠在椅子里背对着她,沈肆看不见他的神情,她迈着步伐在桌子前站定,两只手互攥在身前,刚想开口,商老爷子已先她一步开口。
“你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而来?”
“为了答案。”
“那你现在可有答案了?”
沈肆沉默,商老爷子此时转过身来,看着她,眼里一派平和。
“你可曾因为我们明知你的身世却不和你相认而责怪我们?也曾因此想和商家断绝关系?”
她不承认也不否认,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以为商老爷子会以此来责怪她,没想到下一句他便话锋急转。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
沈肆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作何表情,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只一味的摇头,不禁也红了眼睛。
“这是我欠你们母女的一句对不起,但我今天要说的远远不止这些。你说你求一个答案,其实答案已经在你的心中了,不是么?”
“顾靖之,他、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
沈肆话问到一半,看商老爷子的反应,答案已然明了,她的问题也就问不下去了。
“我曾经对行远说过,如果我们一直查不出当初锦舒隐瞒下的人,他也躲不了一辈子,你身份公布那一日,找上你的第一人,准不会错了。
后来多方查证,确定那人是顾靖之无疑,但同时这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危险,所以我们就更不能认你了。比起那些,自然是你的安危和处境更重要。你也知道你和顾家的人关系紧张,一旦你的身份大白,这些都不过是你的负担,所以,行远这些年奔波搜集顾家的把柄,不仅是为了替锦舒讨回公道,更是给你一个无忧的未来。”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们的苦心,沈肆此刻才明白得清楚透彻,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是被抛弃,不愿去接受这份触手可及的亲情。
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还好,她来到这了。
至于顾靖之,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她并不觉得愤怒疑惑无法接受,有的,只是因为最初那点期望破灭的失望罢了。
沈肆抿唇挤出一丝笑意,“外公···”
这一声外公,让商老爷子愣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老人欣慰的点点头,还是不由的抹了眼泪。
虽说从前她叫他爷爷,虽说爷爷和外公同为亲缘,可这一声外公却是他们爷孙相认的见证,意义可谓不一般。
“诶,好···好···”
“你能叫我一句外公,我真的很欣慰,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锦舒···”老爷子语失凝噎,唯有将沈肆的手紧紧地握着,一双泪目看着她,“还好有你,还好有你···”
沈肆答应在商宅小住一阵子,并且把和冯警结婚的事情和过程交代了一遍,商老爷子并不惊讶,应该是早有消息。
他没有表明反对,沈肆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若商家和冯家因沈肆而交好,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得多。
此次谈话无疑是愉快的,沈肆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让老爷子休息了,出门之前,沈肆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又停下脚步。
“外公,您听说过人的记忆会被选择性的隐藏吗?”
关于沈肆的记忆,一直是她无法解释的一部分,之前她没生过大病,头部也从未受过严重创伤,反而是最近一次的车祸让她想起了以前的东西,而忘记的也只是八岁之前的部分记忆。
虽然她已经想起了有关她母亲的一些事情,但她知道,这并不是全部,感觉告诉她,还有一些她遗忘掉的,至今都未想起的,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样的失忆,未免也太奇怪了。
“好了,这些解释不通的事情日后再说,总会有明白的一天,回去休息吧。”
沈肆也觉得自己这么问为难了老爷子,点了点头,带上门便走回房间了。
她的思绪被这问题揪着不放,一路心事重重的,连走过了头也不知道,最后还是被人拎着回房间的。
“我不过离开你几天,你就[m.kanbaapp.com]连路都找不着了?”
沈肆还以为谁那么本事翻进商家大院来抓她,正张大嘴巴准备来个夺命海豚音,身后人一说话,她便悉数往肚子里咽了。
她迟疑的转过身,冯警满脸的笑意映入眼帘,沈肆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你、怎么······?”
“有这么难以置信?”
冯警话音刚落,已被人扑了个满怀,他措手不及还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我还以为···”沈肆紧紧搂住他的腰,唯有用力才能给她一点真实感。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找你,以为我把你忘了?”
冯警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抚摸着她脑后的发丝,熨烫的双唇抵在她的额角,温香软玉在怀,他这些日子又何尝不想她,不担心她?
可为了找到她,他不得不静下心来寻找线索,弄清局势,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却不能与她相遇,唯有看她安然离开,他这颗心依旧悬空,唯有此刻真正把她抱在怀里,这一颗心才算是真正的踏实。
他三两句话说出了沈肆的心声,她却不想那么容易被他看透,故作赌气的推开他。
“我才没有,你要是不来找我,后悔的一定是你。”
冯警无奈失笑,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舍得丢下面子,他就没见过哪个女人比她更别扭。
“是,夫人说的对,你若是走丢了,我后悔莫及。”
两人小别胜新婚,又经历了一番担惊受怕,沈肆就算是矫情也坚持不了多久,没几句话就被人哄好了。
眼看着冯警的吻落下来,沈肆却用掌心覆在他的唇上,那滚烫的触感使她为之一颤,心沉迷了片刻,之后确实异常的清醒。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冯警的眼随之一沉,她想说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了,他们之间,看似毫无障碍,但这其中总是有无形的屏障,每当两人推心置腹之时,这屏障就会变成他们无法忽视的阻拦,所以两人坦然相待的同时又总是有所保留,可问题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明白。
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那就是隐患。
不过隐患又怎样,他想要和她相守,必须把一切的隐患不放在眼里。
“你知道,我的生父是谁吗?”
沈肆语气极其认真,眉头紧锁,冯警却轻轻松松的一笑置之。
“从我来到这里的那天,就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你会是顾靖之的女儿。”
何止是没想到呢?简直就是震惊。
“你都不惊讶,或者担心吗?”
冯警宠溺一般的划了一下她的鼻子,依然漫不经心的一笑。
“惊讶倒是不错,担心?没必要。”
沈肆不知道他是故作无所谓还是真的无所谓,反正她还是挺为这事忐忑的,虽然她很轻易的接受了顾靖之是她亲生父亲这个事实,她也明确表明过立场,顾家和冯家总有撕破脸的一天,当所有的矛盾都放上台面,她相信自己依然可以坚定的站在他身后。
她怕就怕,冯警会防着她,不信任她,就像,他不相信她对罗韧早没了男女之情一样,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她不敢保证,自己的立场一如既往的坚定。
“你、永远,都不会怀疑我吗?”
她一字一句的,特意加重了永远二字,充满期望又不安的双眸,紧紧的与他对视。
冯警的眼里深不见底,就像他此刻的心思,深沉得不容半点猜测,两人间良久的沉默让沈肆心里没了低,她抓住了他的衣袖。
“你答应我,永远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她的话为说完,陡然间天翻地覆,待反应过来已是被他压在身下的局面,很难想象她刚才是被他抗在肩上再扔到床上的,如此波折,她竟没找到一点抗衡的余地。
四肢被他压制的很是牢固,沈肆无法动弹,小脸饱受惊吓的表情看着她足足过了半分钟,可这半分钟里,他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这么跟她僵持着。
“沈肆,当你以为我对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那是你对我最大的不信任。”
“我······”沈肆张口,发现自己竟无法辩驳,在信任这个问题上,他们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达到一个平衡点?
“你听着,我只说一遍,我不管你对谁动过什么样的心思,你跟我在一起了,我便守你护你,但求你以单纯的想法来看清楚我们的感情。你对我而言从来不是信任二字可以衡量,你可懂了?”
他对她的爱,无关信任,只因为爱她,便不受任何事情的牵制。所以不管她是谁的女儿,这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如果非要有所表示,冯警只会尽全力不让她陷入纷争,更不会让她面临两难。
他拿罗韧说事,并不是不信任她,只希望她能理清自己的情感,真正的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他们二人的婚姻之中,如此才是长久之法,也能更好地保护她。
沈肆挣松了双手,环腰抱住他,侧脸贴在他的胸口,感受他的心跳,是充满这力量坚持的跳动,仿佛连她的心跳也被带动。
“我明白了。”
······
沈肆是在沐浴暖阳之中醒过来的,她眨了眨朦胧睡眼,伸手探了两下身侧,没人了。
她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着急的打量着四周,生怕自己做了一个梦,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顾靖之的笼中之鸟。
“找什么呢?”
低沉却悦耳的声音在耳畔略过,她猛然回头,冯警就站在门口,顾不上旁的,她一头扎进他怀里。
“还好,我还以为都是做梦···”
冯警顿时觉得苦笑不得,他不过起身一会儿,就让她产生了做梦的幻觉,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她平时刺人时跟什么似的,就连在床上也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却总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柔弱黏人的一面,让人不得不满心柔软。
“都几点了还做梦,昨晚累糊涂了?”
他拉开她,扶她坐下,将手里的温水凑到她嘴边,沈肆顿时也觉得脸在发烧,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杯水,顿时觉得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