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的风是那么苍劲,马上到雨季了,站在圣山顶上往远处眺望,就能看见在遥远的天尽头,乌云已经和大地粘在了一起。
等那团黑色的云跟风到来大泽的时候,这里的水草又会变得丰沛,大泽的儿女逐水草而居,可圣山脚下是个好地方,这里有牛羊享用不尽的鲜草,图禄埠人看上了这块宝地,他们定居在这里,年复一年。
“阿依娜,回去吧~,暴风雨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回到部落,落单的图禄埠人在大泽行走会很危险。”
年轻的女仆瑟瑟发抖,她面颊黄黑,这是常年耕作留下的痕迹,虽然裹着厚厚的羊皮,但还是被雪山上的风吹的麻木。
“拉姆~我想再等等,我昨天晚上梦到我阿妈了,她告诉我阿爸今天会回来,我在这里等着,哪里也不去,我要阿爸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年幼的阿依娜今年十一岁,头戴着裘皮帽,脖子上缠着两圈天珠,油亮的狼皮被做成袍子,贴贴实实的穿在身上。她眼中带着光,希冀的看着北方那天地一线的地方。任凭拉姆说什么也不回头。
“阿依娜~我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想念阿爸了吧~,拉姆知道,可这里是雪山,天黑后野兽会出来,我们不能呆在这里。”拉姆上前,吻了吻阿依娜的额头,女孩额头冰凉,就像是圣山的雪。
拉姆一颗心拧在了一块儿,这可怜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阿妈,阿爸跟随大汗常年在外征战,长这么大了,呆在一块儿的日子只怕掰着手指头也能算清。
在她怀里的阿依娜一动不动,只侧耳歪着头,比圣湖还要清澈的眼睛眨呀眨,忽的,眸子中泛出异样的光芒。
“拉姆!你听!是我阿爸回来了吗!?”她挣开拉姆的双臂,精灵一样在雪地里跳跃,没几步就到了山巅。
拉姆侧耳,她什么都没听见,冰冷的风从耳朵灌进去,打了一个寒颤,不解的看着立在山崖上的阿依娜,风那么大,好像随时都可以将那小小的人卷走。
“哦!我的小祖宗,快回来!那里什么也没有!”拉姆急的大叫。
可阿依娜不听,她眼中的光愈来愈盛,整个人都雀跃起来。
没错的!没错的!马蹄声,铃铛声还有牛角号的声音,她不会记错,每次阿爸回来,都是这个声音!
她风一般的飞奔下山,这一次没有拉姆的催促,却跑的比哪一次都快。
“阿依娜!拉姆教过你,下山的时候要小心脚底下的石头!哦!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长袍让拉姆笨拙,一开始就被阿依娜甩到了身后,呼喊被疾风吹散,阿依娜很快就消失在拉姆的视线之中。
“呜……呜……呜……”
雄厚的牛角号响起,夹在在风中,在草原上传出去好远。
女人和小孩们从帐篷里探出头来,细细辨别缥缈的号声。
他们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麻木变得欣喜,又从欣喜变得恍然大悟,无数身影同一时间变得忙碌起来。
上好的马奶酒灌满了酒囊,翁婆切下最肥美的牛腿盛好,催促小辈快快出帐前去迎接归来的勇士。
阿依娜混迹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拉姆不让她出门,但她还是偷偷出来了,因为阿依娜想亲眼看看拉姆口中神勇的阿爸在马背上是什么模样。
自发汇聚的人群越来越多,都是部落的妇孺,他们头顶上托着美味佳肴,数千人浩浩荡荡的前进,阿依娜就藏在人群中央,没人找得到她,包括拉姆。
走了两里路,人群停了下来。
阿依娜从人群的缝隙中钻出去,看到年老的卡奥正仰着头看向远方。
这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头发花白,满面蜡黄,一眼看去是个普通的老头,而且是可怜兮兮的那种。
不过阿依娜不喜欢卡奥,因为卡奥不洗澡,他身上臭哄哄的,部落的小孩也不喜欢卡奥,因为他喜欢吓唬小孩。
但就是这样一个怪老头,拉姆却尊敬的不得了,不仅是拉姆,部落里其他的女人也很尊敬他,据说卡奥是个巫医,会看病,不过阿依娜不信,她去过卡奥家里,卡奥的帐篷和他人一样,也是臭哄哄的,在他的臭房子里救人?!阿依娜不相信,也从来没有问过拉姆为什么。
部落里的男人们都出去了,这支迎接勇士队伍领头人的身份自然就落到了年老的卡奥身上。
他现在停下来不走,是否是因为到地方了?
阿依娜伸出半个头,湖水一样清澈的眼睛同卡奥一样希冀的看着北方。
朦胧的烟尘从地平线上升起,黄土的颜色和黑压压乌云格格不入。
随着地平线上的烟尘升腾蔓延开,阿依娜听见了马蹄声,然后是浑厚的牛角号,最后是旌旗上挂着的铃铛声。
那是一支浩荡的军队,是图禄埠所有的壮年者。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大汗带着十万勇士出征,今年他们的带着硕果归来,阿依娜相信,图禄埠会在大汗和他父亲的带领下变得更加强大。
军队来了,阿依娜认出来那是图祿埠的狼旗,一只奔腾的草原狼,去如图祿埠人一样骁勇。
黑压压的军队和队伍牢笼,一支千人骑兵率先到达。
卡奥举起双手,颤巍巍的吟诵道:
“远归的勇士啊!我们拿出了最醇厚的美酒,最美味的佳肴等候在此,祭慰归来的图祿埠人!”
人群骚乱起来,他们纷纷在军队里寻找自己亲人的身影。
“老卡奥!你还没死!哈哈哈……”
粗狂的笑声像是天上的奔雷,离得太近,阿依娜觉得脑子被震的晕晕的。
甩了甩头,只见四方的骑兵队从中间左右挪开一步,空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路,身披黑色裘皮的男人骑着马从里面出来。
三角眼又细又长,里面藏着威严,目光所到之处,哄乱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他们匍匐在地上,用最虔诚的姿态高呼:大汗天威!
阿依娜也趴下去了,这是图祿埠最高级的礼仪,大汗是至高无上的,是天,是神!
这个男人就是图祿埠的神——扎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