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德大师身体如何了？”
她不失礼貌的关心了一句。
“人上了岁数，总有一些小毛病不过没什么大碍。”
楚衍生眉目自有种隐居山林多年的淡然，声音不急不躁，如泉水缓缓流淌。
隐隐印象里，箴德大师六十多岁的年纪身子骨看起来还是挺硬朗的，潜意识中他与普通人不同，可惜生老病死就算皈依佛门的人也难逃一劫。
本想告别的温阑珊，凝眸望着神色淡淡的楚衍生，话到嘴边又换了字句。
“我能去看望箴德师傅吗？”
楚衍生有一瞬间的惊讶顿住转动手链的手指，明眸善睐，好看的唇形弯出弧度。
“好，你跟我来，白院长我们下次再聊!"
“嗯嗯，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
身穿白大褂的白院长与他握手，临走前神色微妙，目光落在温阑珊身上几秒，阑珊被他盯着不是很舒服，意识到冒冒失失的做法不太对时，楚衍生已经做出‘请’的姿势。
温阑珊朝他淡淡的笑了笑，跟在他身后顺着走廊走到了尽头。
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戴着眼镜专心阅读着书本，直到房门被打开的声响惊动了他，才挪开视线，看向来人。
“衍生回来了!"
洪厚的嗓音带着疲惫之态。
楚衍生挡在温阑珊前面，温润的嗓音低低的‘嗯’了一声，她能感觉到他们两人更胜亲人的感情，对自己贸然出现在病房里的行为有些窘迫。
“箴德师父，初次看望有些失礼了。”
她刚才大概是紧张了，连人情礼节都忘了，可是人都跟着进来了，怎么也得硬着头皮问候的。
虽然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依旧温静如风。
箴德大师显然对她的探望很意外，浑浊的眸子掩饰不住，和蔼的隔着几步之遥微笑的道。
“温施主，难得你还记着我这个出家的人，算起来温施主是第一个看望老衲的人。”
温阑珊见他愈要起身的动作，连忙出声阻止。
“师父身子不适就躺着吧，我也是刚好在医院遇上楚先生，才知道师父身子有恙，是我没有多考虑就前来打扰了!"
楚衍生抬脚走到床前，替他塞了一只靠枕，箴德师父隐隐挂着笑意。
刚要开口说话，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楚衍生垂着眸不急不缓的顺着他的背，直到箴德师父粗略的喘了口气，才歉意的道。
“温施主，让你看笑话了，你我都是世间的凡夫俗子，谁也逃不过命中的劫数。”
温阑珊眸间一席温意，唇边的弧度幅动不大。
“师父说的是，谁也逃不过生死。”
“人生几十载，生死不过又是一个轮回，”
箴德大师坐在与他格格不入的病床上，微眸浅笑着，道的是看破红尘。
轮回？！
温阑珊捕捉到重要的字眼，她送虽不信佛却也敬重佛，不求佛是因为从前没有可求的。
“师父，人有轮回吗？”
立在窗前的楚衍生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箴德大师放下的书本，听到她急切的声音，掀起星眸落下几秒钟的视线。
有求者一贯的模样。
“轮回、流转，生死轮回，众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生死不已，就如叶落归根，等到来年长出的新叶，不是轮回的周期吗？”
箴德师父淡笑的解释着，温阑珊听的认真，黑眸一瞬不瞬的遥望着让她心底激起虔诚的老者。
手指不自然搅在一起，亡故的父母和女儿一一出现在她面前，心口微微抽疼。
“温施主也有放不下的故人？”
箴德看着她出神的模样，睿智仁慈的眼睛如同设了迷宫，阑珊回神落入其中，竟有说不出的平静。
绷紧的后背渐渐放松，嘴角也不再抿起。
“是，死者理解不了活着人的痛苦，活的人更理解不了失去亲人的活者。”
每当黑夜降临，梦里梦外，淼淼的身影就那么缩在一角遥遥的看不到样子。
阑珊知道女儿已经不在了，而且说出来没人会信，可她就真真切切的知道她的存在，这种挣扎和无能的感觉夜夜伴随着她，如蛆附骨。
“温施主，佛家讲究因果循环，一切皆因缘字，缘起缘灭冥冥中自有注定。”
“师父，如果灵魂尚在世间，说明她还有心愿未完吗？”
温阑珊眸色清亮，秀眉拢起，问道。
箴德大师笑而不语，片刻间温阑珊恍然明白，世间的真相与假象就连佛也说不明白，或许皆由心魔而起。
“如果温施主不嫌弃，以后多往清灵寺跑跑，繁世中蚕食的不止人的心性，也许换个环境温施主所担心的便都不再发生。”
箴德大师相貌普通，面上像是始终带着笑，客气的道。
温阑珊连忙道谢，她怕出来的时间久了安诗会担心，与箴德师父告别后，楚衍生送她出门。
“温小姐，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男人温润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阑珊听闻抬首，至今为止，他是她见过的异性中模样最令人舒服的一个。
走廊里昏黄的光线打在他青隽异常的脸，对上的星眸里有琉璃流转。
本是一句搭讪的台词从他口中说出又变得极为普通，深究起来，反倒让阑珊觉得是自己麻烦了他。
温阑珊错开对上的视线，低头划开手机的屏幕。
“好，你说号码，我记一下。”
一串数字从他唇间溢出，温阑珊飞快的存下号码，播了出去，直到楚衍生那边接到了来电显示，才挂断。
温阑珊尚还备注了楚衍生三个字，那边倒是简单的直接输上一个温字。
想着往后联系的次数应该不会多，也不在意这点小事，她拿着手机刚要装进口袋，来电铃声就在此时响起。
温阑珊低眸看到显示的名字时，眉心以发现不及的速度皱了下，葱白的指头不犹豫的按了挂断。
楚衍生并没有刻意的好奇，不过是她的身高对他来说太矮，稍稍偏头屏幕上男人的名字尽数落入他的眼底。
他平淡没有起色的双眸直直的望向尽头，微拢的眉心好似在回忆记忆中的某些画面。
“楚先生，不用送了。”
温阑珊转过身子，保持了一些距离开口道。
楚衍生平视的墨眸清亮了一下，转而看似不经意的凝了她一眼，阑珊觉得男人的眼神意味深重，来不及思索。
一道低沉不悦的男声自她的背后响起。
“盛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