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属门锁很快响起窸窣的声音,苏湘偏了身体,躲在门扇后,静静等待着……
空气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突然,一声清脆的英文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whatcanIdoforyou,sir?”
短暂的寂静后,苏湘又听到一个略低沉的骂声,“死洋鬼zi,多管闲事!”
之后,她听到长廊有沙沙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了。
苏湘用力呼吸着,粉色睡裙早已经被冷汗泅湿了一大圈。勃朗宁的重力拽着她的右臂直直往下沉,霎时,只觉全身软了下来,无法使劲。
喝了两杯开水后,才稍稍镇定下来。望着织锦白色床单上的勃朗宁,犹豫着要怎么处理。
那样有身份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将这把qiang留在她身边……时局动荡,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这个道理,苏湘自然懂得。
她拿起手qiang,才发现上面雕着一朵线条深刻、冷艳的曼殊沙华,花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曼字。qiang上雕花,这是一种怎样变tai的癖好!
苏湘回忆起男人那时对跟踪者的冷酷态度,不由地吸了口冷气。
后半夜,她将门窗锁得严严实实,勉强浅眠了几个小时。
翌日清晨,有服务员来送餐,并随附了一份报纸。
苏湘不动声色地端起牛乳,眼角余光却瞥到报纸的大版面上,上面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令她慌忙站了起来。
照片背景是一家西式餐厅,餐厅的一角,露出了一只手掌,手掌上赫然是一把手qiang,再什么都没有了,故事本应从这里开始,却从此处戛然而止。版面上的大标题内容赫然是,萧军周参谋长遇害,凶手疑似持qiang主人!
照片上这把特别的手qiang,正是那把勃朗宁。至此,她全部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他人圈套。
放下牛乳,她对服务员喊了句等等。随即拿起报纸走向梳妆台,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揉成一团的报纸放入服务员手中的垃圾袋,微笑着说“麻烦了!”
她来桐城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宋彦博,绝不能惹事生非,耽误正事。
然而很快,那个服务员折了回来,望着苏湘似遇了凶煞般,浑身发颤,将那团报纸还给苏湘后,匆匆而逃了。
该死,她被暴露了!苏湘盯着这棘手的玩意,头皮不断发麻。
勉强饮完那一杯牛乳,吃了几块蛋糕,苏湘决定亲自上门找人!
为避免别人认出,她换上了男装,西装革履,假短发梳得油亮,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苏公子,苏响。
原以为这次能够见到宋彦博,不料中途却出了差错。
因桐城出了重大命案,桐城大大小小的交通要道出口皆布满了哨岗和士兵,并设置了关卡,要严查每一个过路者。
桐城的马司令,跟苏家有着不浅的交情,苏湘相信,这么多天过去了,父亲知道自己逃了婚,定已经托人四处寻找她,如今桐城又查的这么严,自己很难不露陷。加上自己携“qiang”在身,身份敏gan……她想起那个男人的嘴脸,没来由地感到愤怒!
此刻,她跟宋彦博只隔了一道城墙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迟迟无法见上一面。
她坐在黄包车上,盯着城门口……这时,为首的士兵似发现了异样,很快率人朝她走来。
无奈,她只得放弃了这条路,选择了掉头!
桐城郊外,一个豪华别墅内。
“怎么样,找到她了么!”这是一个简易搭建的办公室,物什应有尽有,紫檀木书桌、红丝绒沙发、轻薄的玉杯、珍贵的花瓶……因为过于奢华,倒不像个办公的地方。
说话的男人放下了钢笔笔套,合上了一份wen件,那份wen件里夹着的,是一幅画像。
“三少,她跑了……”
“如何跑的?”
男人淡淡地听着自己的侍从官讲述着整件事经过,末了薄唇只吐出玩味的两个字,“使诈。”
许智洪派人一路跟着那个女子,发现女子进了一家西式酒店,然而第二天,再去酒店找人时,早已人去楼空,到现在许智洪仍觉迷惘,自己手下人全天24小时盯着皆未发现异样,除非那女子,真长了翅膀!
许智洪望着男人没有任何神色的脸,摸不清对方的心思。继而试探性地道,“三少,既然东西已经转移出去了,我们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男人薄唇泛出冷淡的声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本少把她找出来,另外,本少要的是,她活着!”
许智洪心头一震,三少仅给了自己一幅女子画像,还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像,这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实际上,许智洪甚至无法确定,昨日酒店的女子是否就是三少要找的人,现在,许智洪能秉承的原则是,宁可找错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是!”许智洪领了命,走出了临时办公室。
里面的男人,深邃冰冷的眸光打在那幅画像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西装内袋取出那块青螭玉佩,细细把玩着,白纱罩灯光下,他的脸色看的并不真切,但似乎有了一丝忽明忽暗的复杂。
萧军损失了一员大将,不可能轻易罢休,桐城毗邻萧军的据地,亦是萧军一直觊觎的地方,此番他狼入虎口,亲自打碎一颗虎牙后,危险的气息就已经开始伴随左右。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是他沈世霖惧怕的,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原本他是想着将勃朗宁转移到那女人身上,把自己的麻烦迅速解决掉,但此刻,他犹豫了……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引领着他,想步步深究。
将青螭玉佩收回囊中,沈世霖对着穿衣镜,细心整理完西装的衣领,随即唤来侍从,开车去锦尚茶楼。
抵达目的地后,他径自走进了那间上等包厢,里面,早有一个身着宝蓝色细丝绒长袍,手执折扇的公子爷,静候他多时。
“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这两日,桐城的布防更严了!”公子爷慢慢说着,顺道给来人倒了杯茶。
“哼,若不是老爷子举棋不定,犹犹豫豫,本少早就把桐城拿下了。”
公子爷咳嗽了声,“世霖,你果然一点没变!”
“少来,事情办得怎样了?”沈世霖淡淡了句。
“妥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届时即便没有苏家,我保证新军也一定能杀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