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运来的聘礼,一大早便抵达了宜川火车站。
苏穆接到沈世霖的挂电时,这把老骨头着实被吓了一把。如今,沈世霖已经收了清秦两省,又执掌了新军统制大权,北地zf忌惮其势力进一步扩张,从而威胁到整个北地,特给沈世霖挂了个新职——五省巡阅使,统领北地五省,甚至凌驾于戍军首领之上,企图让沈世霖能够对其感恩,收敛收敛野心。
如此一来,沈世霖如今的身份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他苏穆现在,恐怕连跟沈世霖说句话,都是极为不易的事,断料不到,沈世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想到他这个老头。
那日,苏穆连抓着话筒的手掌渗出了不少冷汗,却听到沈世霖一声醇厚声音,“岳父!”将苏穆胆儿都快吓破了……原来,沈世霖欲要跟苏家女儿续缘,再次下聘礼苏家!
按照沈世霖所言,今日聘礼也该到宜川了,到底是心里秉着怀疑,苏穆一大早便派人到宜川火车站打探,核实事情真假。
很快,苏府的柳管事返回了苏府,“老爷,火车站,的确来了趟北地发来的专列,但是车上没有人,全是行李!”
“沈世霖,他来真的?”苏穆面色凝重,此事太过突然,心里隐隐总有些不踏实感。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下人来传,“老爷,门外停着几辆车,说是要给老爷的聘礼!”
苏穆闻言,眸里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很快开口,“快!柳管事,出去看看!”
柳管事领了命,走到门口扫了一眼,很快转首,“老爷,的确如此!”
但见苏穆提起藏青色细绒长褂的摆角,迈起了快步,身后跟着几个下人,很快来到了苏府大门口。
却见有几个穿着黑色棉布衣服的男子,面色冷峻,从车上将那一箱箱重物抬了下来。
其中,为首的一个走到了苏穆面前,“这位可是苏老爷?”
“正是苏某。”
“苏老爷,这是督军命我等专程给苏府送来的聘礼,共十箱,还请苏老爷亲自清点。”还未等苏穆发言,便有人将地上的木箱一一打开,里面尽是些锦缎、珠宝等……看得苏穆有些眼花缭乱。
“辛苦各位了,快请进!”苏穆说着,催促下人将东西尽快抬回了府内。
“苏老爷,督军说了,明日便会亲自来苏家拜访,督军想趁此机会,多跟宜川的商贾们交流交流,想必,苏老爷该知道怎么做吧?”
闻言,苏穆微微怔了怔,这是沈世霖第一次来宜川,堂堂新军督军,想必他亲自出面,定不是仅为视察苏府这么简单,苏穆知道,沈世霖想要的,是他这个老头子手中的资源……
苏穆很快泛起笑意,“这是自然,还请各位告知沈督军,我苏某静候他的大驾!”
待一行黑衣人离开了苏府,苏夫人方带着二女儿苏兰,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老爷,看来这个沈世霖真的开了窍了!”自是欣喜的声音,即便苏家是宜川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是论嫁女儿,夫家肯许这么丰厚聘礼的,倒是罕见。
“但愿如此吧,只希望兰儿能够顺利嫁过去,不要再给老夫出什么岔子了!”
苏兰感觉父亲的目光带着意味,忙娇嗔道,“爹,您就放心吧,这次兰儿定不会闹了!保准让您满意。”
苏穆听着,甚是宽慰,倘若能跟沈世霖攀上了关系,以后,恐怕连萧军都要忌惮苏家几分了。
离开桐城后,沈世霖陪着苏湘,上了另一趟又桐城开往宜川的专列。
“害怕吗?”软垫上,坐着一个衣衫整洁,面容俊朗的男子,此刻他垂眸,望向怀里的女子,轻声开口。
“不怕。”苏湘轻轻答着。那柔和的眉目里,多了几分坚定。
沈世霖抬起手,轻轻拂着女子润如白玉的脸,“别怕,有本帅在。”
“嗯。”她轻轻应了声,遂将脸埋在了他厚实温暖得胸膛里,静静听着男人缓而稳的心跳声。她心底里缓缓淌过一股暖流,慢慢涌到了四肢百骸,她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安宁与踏实。
沈世霖见状,薄唇轻轻勾着,眉眼里的笑意仿佛要染到了鬓间。抬眸看向车窗外,翠绿松柏林立,远处,是一条清可见底的湖。江南,一个带着柔与灵的地方,像极了她此刻的眉眼……
那个时候,沈世霖是挣扎而矛盾的,母仇仍未报完,却在这之前遇上了她,莫名地对她动了情,且逐渐到了疯狂的地步,若非那日她出现在牢里,只怕他永远下不了这个疯狂但却无比重要的决定!
不复母仇不娶妻……沈世霖,到头来,你还是失约了。
男人唇角泛起苦涩弧度,但他更相信,倘若母亲在天之灵,定会支chi他的决定!
翌日清晨,沈世霖与苏湘下了火车后,由许智洪开了一辆黑色汽车,往苏府方向直接驶去。
今日,苏湘着一身月白色锦缎旗袍,外面披着一件驼色羊绒大衣,秀发则由北地带过来的丫头喜翠帮忙绾成了精致典雅的如意髻,一张鹅蛋脸略略施了粉黛,在暖阳的映照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任凭一位行人路过,皆忍不住侧目,纷纷打量起来。
她是做足了准备的,今日,她便要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不是苏响,不是什么劳什子“废公子”,她是苏湘!
车子很快在苏府大门口停下。
那是一栋现代的欧式洋楼,比起北地的粗犷风格,江南一带的建筑则多了几分婉约,这栋洋楼正是如此,外面的墙以及长廊的柱子全部刷成了乳白色,楼顶是半圆弧形,在这一带颇具特色。那宽阔的园子里全都铺满了草皮,上面围了不少花圃,里面尽是些名贵的花草,即便在冬天,仍有珍妍静静开放着。
苏湘刚下车,一眼便看到了在园子里匆忙掠过的柳管事。
“柳管事!”她迅速喊了声。
园子里的人闻声,面色微变,转首,看到苏府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高大魁梧,气宇轩昂,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泛出了清冷光芒。
再看那位女子,任凭柳管事再糊涂,也认得那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