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哭,一边愤怒地把夏颖跟莫凌风之间的事情和盘托出,曲晓波始终是一言不发,他伸手搂着我,轻轻地给我拍背。
我说完后,他的眉头深锁,缓声问:“夏颖的器官移植捐献,现在也没有签署相关的文件?”
我是老实人,向来不会撒谎,点头说:“是的,听说他们正在联系夏颖的家属。”
曲晓波听完,脸色变得越发越凝重,站起来对我说:“一会我让李忆送你回宿舍,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他的脚被烫伤了,所以走很慢,看着他并不利索步伐,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种叫愧疚的情绪。
毕竟整件事情,曲晓波并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理由迁怒于他,他大概也是生气了,突然间有种害怕,害怕他再也不理我了。
李忆送我回齐天宿舍的路上,默默地开着车,也不大愿搭理我。
我习惯他的内向,而且他有着一张利嘴,不鸣则矣,一开口随时都能把人给噎着,所以还是少惹他为妙。
下车时,李忆转头看着我,淡淡地说:“不要太狠心,对他好点吧。”
我不敢回应,逃跑一般地快步离开了,曲晓波有着让我忍不住想靠近的磁场,每次出事遇到麻烦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他的身影。
只是我又很清楚,我这样一个生过孩子的二婚女人,又怎么配得起书香门第外加齐天外孙这样的豪门之家。
四年前,我年少无知,自取其辱,如果四年后我还是这样不长进,真的算是白活了。
今天是平安夜,满街上都是白胡子红帽子的圣诞老人还有挂满礼物的圣诞树。
所有的西餐厅门前都坐着一对对的情侣在等位置,我别过脸去,不忍再看,对比出来的落寞让我忍不住心痛。
其实我向来是一个喜欢依靠的女人,但生活总是那样的残酷,让娇弱的我不得不学会坚强。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去管莫凌风的事情,曲晓波跟李忆也没有来找我。
年底结帐是财务一年最忙的日子,我每于都忙得昏天黑地的,各公司的老总到总公司来开年会,我们财务部的人就得每天战斗在各式各样的销售业绩的报表中。
天气也不好,连续几天不宜出门的阴雨后,迎来了新的一年,不过元旦三天假期,我们财务部都在加班对帐结帐,也就完全没有空暇再想其它的,莫凌风那个烂摊子的事,我忙碌作为逃避的借口,彻底放到了一边。
每天夜深人静时,夏颖的倩影还是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她的死就像是根刺一样,在我的心头刺得我生痛。
吴强跟齐亚栖这段日子也没空来找我麻烦,吴强入职不到半年,靠着越城的一个大单子,拿到公司销售银奖,两人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齐锦聘对吴强的态度也有巨大的改变。
年会上,吴强在齐亚栖陪伴下和今年的销售金奖获得者钱秀华三人一起到主桌上敬酒时,齐锦聘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得很。
钱秀华就是跟我同宿舍的那个女孩,这几天因为拿了销售金奖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吴强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看到就恨得牙痒,恨不得上前把他给撕了。
李忆跟曲晓波也没有空来管齐亚栖的事,不过听说那天晚上以后,李玉明也学乖了,女儿晚上出去可以,但超过十点钟,必定让保镖带回家,想再夜不归宿,门都没有。
看着吴强跟齐亚栖满场转悠跟大家客套,我实在是憋得难受,拿了一杯香槟到了宴会厅外的阳台上。
宽阔的阳台上,居然也早已经被人占领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背影,在寒风中让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在他的身边站定,他的侧面虽然不及曲晓波妖孽,不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小麦色的皮肤,其实也不算太差。
也许是我打扰了独处的幽静,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里闪过一丝的怨恨:“财务部新来的林会计?”
我点头,平静地回应:“是,没有想到黄先生还记得我。”
这人叫黄子恒,是今年销售铜奖的得主,刚才在领奖台上,他的表情是最沉静的,不像秀华那样喜极而泣,也不像吴强那样雀跃若狂,他接过那奖杯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对这奖项不甘心而压抑着自己的悲愤。
“你们财务的人,我都记得,越城的单子,我接触了半年多,才跟客户把所有的合同细则谈下来,就是在我准备去签合同那天,你们财务的人找我上去,让我汇报今年应收款结算计划,等我下午再感到越城时,吴强已经把合同签了,我记得,那天的汇报工作,就是林会计你主持的。”
黄子恒说到最后,眼中的怒火简直是想把我烧成灰烬,越城的单子,我是大概了解的,那采购金额之大,是黄子恒今年业绩的总和,如果这单子是他做下来的话,不要说吴强不可能成为公司的销售新星,今年的销售金奖获得者,也是非黄子恒莫属。
为了公司年底资金回笼和统筹安排,让业务员分批次到财务部汇报收款计划是公司规定,但在签合同那天安排黄子恒上来汇报的,大概就是护女护女婿心切的李玉明的手笔。
黄子恒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身边放着一瓶茅台已经见底,我忍不住好心说:“少喝点,业绩明年还可以继续努力,醉酒伤身……”
我的话没有说完,他突然间一俯身,猛然就大吐起来。在这样的宴会上,醉酒喝到吐也不算是新鲜事,看他吐得狼狈,我回到大厅里,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他漱口。
这时,我才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大冬天里额头上居然布满了细密汗珠,他躬身双手扶墙站在那里,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下。
我能理解他心中的委屈,上前扶住他轻声说:“我扶你进去坐下歇一会吧。”
他摇头:“不用……”
他的话没有说完,低头又是猛吐,那脏物也顺势溅到我的礼服上,我皱眉正要躲开,却突然发现,那呕吐物里居然带着不少的血丝。
“你吐血了?”我惊问。
他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上腹部,咬着牙说:“胃出血,习惯了,做业务的,哪个不是在酒场上拼死拼活的,只是最后,别人却坐享其成,我不甘心!”
他的嘴角还带着血丝,样子我看着就忍不住担心,再次上次扶住他,轻声说:“我们先上医院吧,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
大概是胃痛得厉害,他这回没有再挣扎反对,由着我半架半扶地从没人注意的走火通道抄近路出门打车去医院。
在急依室,我遇到了李忆,他看了黄子恒一眼,挥手让分诊护士送到诊疗室,就用力地把我拉到一边,狠狠地说:“林文萱,你实在是太狠心了吧,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让人来替你收拾,你好意思吗?”
我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只知道他正在发火,把我的手捏得生痛,几乎把我的骨头也要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