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机场我与陆暄就坐不坐头等舱的事起了分歧。
自下了大巴,陆暄的眉头就拧成一团,看什么都跟看细菌一样,他再不想跑到经济舱继续受虐。有洁癖的人就是这么麻烦,在稍微杂乱的地方待上一小会儿都觉得自己被糟蹋了!
而我则坚持认为,陆暄现在自己就是个细菌体,就不要去污染头等舱里别的洁癖患者了,最主要的是,头等舱很贵的!好吗!
这年头,像我这么勤俭节约懂生活的人果然不多了、、、、、、
就在我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他之时,他直接抢过我手里攥着的身份证,转身就往购票窗口走。
“坐不坐由不得你。”
我看着蓦然空空如也的手,再看陆暄那坚定决绝的背影,由衷地生出一种无力感。你丫不是被断了经济来源了么,怎么还这么财大气粗的?!实在要坐你就自己坐嘛,干嘛非得把我带上T·T。
一穿着妖冶的大妈扭着身子从我身边走过,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眼陆暄走的方向,又看看我脸上苦逼的表情,当下就是一阵嗤之以鼻
“真不是男人,自个儿媳妇儿都要哭了也不知道哄哄。妹子,这种人不能要,太嫩了,不会心疼人,乘早分了吧,以后只会越伤越深。”
我正因为那哗哗流水般的钱而肉疼,注意到大妈时她已摇着头往回走,我看着那一摇一摆扭得浮夸的一抹红色,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大妈跟我说了啥来着?!
飞机起飞又降落,中途一个半小时,我全程傲娇脸,就没多看陆暄一眼。
我最忍受不了的两件事,一是抢我食物,二是动我钱财,我的钱我做主,也只有我能挥霍,说我守财奴也好,说我自私我也认了,总之我绝不会轻易原谅他。
空姐甜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提示乘客舱门已开。我提包便要走人,反正到了B市,我俩的立场问题又会随之而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和陆暄本就不是同一阵营的人。
“等会儿。”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在我刚站起来的时候拉住我,我一下重心不稳,精确无误地跌坐回原位。
我无语地脸都黑了,这样都能被逮到,我是有多衰,“有话直说,我忙得很呢!”
“你的身份证掉了。”他闭眼捏了捏额角,语气颇多无奈。
“掉了、、、就掉了。我正想回来拿,不用你提醒也知道。”我一边嘴硬着,一边手左右摸索了一番,最终在自己屁股底下摸到那可怜的身份证。
“麻烦的女人。”
WHAT?!我放大瞳孔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冷淡的睁开双眼,站起来踢了踢挡住他去路的我的脚。
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放行,真的!可是身体动作先于大脑,反应过来时陆暄已通过我挪出来的通道,走了、、、
我气势冲冲的追上他,打定主意要和他理论一顿。什么叫“麻烦的女人”?我哪里麻烦了?!能有他麻烦?!!
陆暄已经不想和我胡搅蛮缠,脚下步伐迈得又大又急,洁癖症发作让他只想找个地方扔掉这身衣服。
我紧赶慢赶也只能跟在他身后,理论的话一个字眼都来不及说出来。
机场大厅内,我艰难地追赶陆暄,落在他人眼中我到有点像吵架男女中极力讨好的一方。好巧不巧,这场面正被那位红衣大妈给瞧了去。
此时她身边多了位男人,身宽体胖,大衣披身,除却那挺起的啤酒肚,倒有几分气度不凡的气质。
大妈热情的揽着男人,眼睛不停往我们这边瞟,一边低头和男人说着什么,表情不无同情惋惜之意。
“妹子,听姐一句劝,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尽快放手的好,别等到时候落个男默女泪的下场。”
大妈似乎对自己用了个如此有深度的词儿十分满意,兀自对着男人疯狂点头。
我却因为这大妈一天之内跑到我面前两次,说一大同我听不懂的话而冥思苦想,皱着眉头望天花板,呆滞又木讷。
“唉,真可怜,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说着她似是十分沉痛地叹口气,复又挽上男人的手,扭着腰就走了。那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近乎一致的身形,画面出奇的和谐,我盯着盯着莫名就被逗乐了。
“男默女泪?”陆暄不知何时放慢脚步,在我身旁信步走着,我收回视线,他的脸映入我的眼里,骤然放大,脑袋灵光乍现,那大妈前后给我说的话一股脑全明白过来,她不会以为我和陆暄、、、吧!随即懊恼羞愧至极,没好气地看向陆暄
“干什么?!还不快走!麻烦的男人!”
“、、、、、、”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陆暄的模样,但我知道那必然是龇牙咧嘴,恨不得把我吊起来打的表情。
B市繁华虽是,不过这交通情况确实让人着急,从机场到家已经是中午,我和陆暄在路上被堵得早没了脾气,一下车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哦!忘了,他妈不在家,推开家门才发现,我妈也不在家~
不仅如此,全家上下找了个遍,空的。
陆辰君到G市找樊惜了,爸妈忙着处理公务,过年阿姨放假回家估计也没那么早来,理解得通也就没再多想。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疲惫,出来时肚子毫不留情的咕咕两声,在厨房掏了半天也没什么能填肚子的东西,也不知爸妈在家怎么过的。
偌大的房子却连基本的饭食都找不着,我既无语又无奈的出了门,却在门口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叫陆暄一起拼个桌吃饭。
我还没走近他家,门就自动从里边开了,陆暄匆匆走出,着急忙慌的脚步还有几分错乱,仔细一看,他不还是那套衣服么!怎么嫌弃了一路,这会儿连衣服都没换就出门了?
我站的地方正好有一片稀疏的绿化带,我想叫住他,可看着他完全没注意这边站着个人,我瞬间就叫不出口了,只看着他越走越远,那背影,看着怎么就有一种既愤怒又悲怆的感觉呢。
饭友没了,吃饭这事儿却不能停。叹了口恶气,双手插兜,正好摸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穿得太厚都没察觉到。
看一眼屏幕才接起,电话那头一阵哭天喊地,差点没把我耳朵震聋。不由得再看一眼屏幕,是肖樱的号儿啊。
“肖樱?是你么?”
那边依旧不管不顾的哭叫发狂,忽的叫喊声远了点,没一会儿就彻底安静了,看样子电话被人拿走了。
“喂。”这声音清冷淡漠,不是景陌又会是谁。
在出租车上,景陌在电话里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事情很简单,我却听得懵了一脸。
在轮滑队中,所有人都默认了一个事实,李鬼和肖樱是一对。肖樱第一次遇见李鬼就喜欢他,也从不遮掩,她一心想要长伴他左右,参与他的生活,爱他所爱,连进轮滑队也是跟随着他的。李鬼对此从没表现出反感,貌似还默许了肖樱待在他身边,以女朋友自居。
他们二人平日就爱小打小闹,一点事儿都能燃起他俩的矛盾,所以当肖樱打电话给我时,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李鬼又把她给惹急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把银馨牵扯了进去。
银馨是李鬼亲自带进轮滑队的,全心全意当首徒来培养,她本就是个有感染力的女孩儿,没经历过什么人事变故,笑起来就有一种动人心弦的力量。
李鬼也不知这种感情是何时变质的,只知这小女孩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一样,他一不小心就弥足深陷,喜欢上了、、、
找到他们人时,肖樱已醉得不省人事,有句没句地趴在桌上咿咿呀呀,像是在哭,又像是在骂嘴。
景陌就坐在她旁边,不时伸手捞一把,免得她又软骨病般瘫倒在地上。
这地方是个三流小酒吧,灯红酒绿,鱼龙混杂的什么人什么事都能遇见,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景陌没有直接把肖樱丢这不管了,他那冷眉冷眼的,骚扰的人在两米之内就能被冻住了。
穿过人头攒动的舞池,强烈的烟味让我不适地咳了几下,好不容易躲过几个往我身上撞的不明男女才到达他们身边。
我仔细看了肖樱,心下多了几分不悦,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恼怒“李鬼呢?”
“把她弄回家,我带你去找他。”景陌何时处理过如此棘手的感情问题,表情也是苦恼的。他面上虽向来事不关己,但人终归是轮滑队大家庭的人,他打从心底还是关心的。
肖樱的爸妈都在家,见她这副样子被搀着回家着急坏了,忙着照顾她还要分心出来招待我们。
我其实很歉疚,就这样把人送回来,终归是不太好。然而,我和景陌面面相觑半天都没想到带她去哪好,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见到李鬼时,他就靠坐在轮滑场的柱子旁,整个人颓颓地喝着酒,愁得连胡渣都出来了。
我的满腔气愤在见到他这副模样时就怎么也发泄不出来了,他也不好受的吧,一个人无论多么强大,感情又该怎么控制?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混蛋。我TM可不就是个混蛋吗!!”灯光在我身后,把我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他毫无波澜的抬起头看我一眼,又垂下眼,自责地骂自己,声音沙哑带着不少自嘲。
我静默注视了他半分钟,最终叹了口气在他旁边坐下。“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他不说话。
“李鬼,你一直以来都是轮滑队的主心骨知道吗?你也是她们的主心骨。”
他们三个人的感情我不清楚,没有责怪任何人的立场,但我知道的是,李鬼是两份感情的承担者,他不能退缩,否则摧毁的将是三个人的世界。银馨需要保护,肖樱多年付出的感情也不能白费。
“是非对错其实你心里都清楚。银馨还小,她不该也不能把时间耗费在虚虚实实的感情世界里,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至少就目前来看,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所以李鬼,如果你没有绝对的把握保护好她,你就该和她保持距离。”
“陆妍、、、”我以为他今天是不会轻易说话,没想到此刻突然出声,红着一双眼看我,茫然无措,流露出的痛苦让我心里一震。
“是银馨、、、我劝不了她,我喝醉了、、、我、、、我不是人!”
他失控痛哭,双手捂完了整张脸,呜咽成声。他说得断断续续,我却从那不成段的几句话中把事情原委理了个大概。
李鬼又怎么会糊涂到不明白这些呢?在这件事上,我一直以为只是错了,却不知错得已太深;我以为错在李鬼一时不理智,却不想做了糊涂事的、是银馨。情窦初开的年纪,向往一份纯真美好的爱情,渴望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人可以爱慕,同时以自己最亮丽的一面去吸引对方。
对于银馨,李鬼就是这样存在。她为了心里的这一份特别,豁出了一个女孩最重要底线,在最美好的年纪做了最疯狂地决定,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她走出那一步,也无法改变什么,有些东西注定不会按常理发展。
我不知怎么走出轮滑场的,街景一帧帧从眼前略过,不在心上留下一丝痕迹。
身后是一路相随的景陌,我不说话他便一直沉默。事情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我的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便是最重要的,或许我只是他们生活的旁观者,但我总希望自己的力量能让他们一直顺心顺意,可如今才发现,没有人能为他人过生活。
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在对翻新了对银馨的认知后,我的心都是沉的。我不明白人为什么总是看不清事实,为了眼前的欢愉而倾覆所有,让自己沉沦在囹圄之中。
“你不用一直跟着我,我一个人走会儿就回家了。”我从沉思中回神,景陌依旧在我身后,一如既往地沉默。
“我送你回去。”我像看什么惊奇事物一般转过身看他,我是看错了么?景陌可从来不会主动提出送女孩子回家,在他的认知里,女人,大概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吧。
“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是连家门都能走错。”可能是觉得我的眼神太奇怪了,他解释了一番,我看着他这不自在的样子,突然就笑出声来。
“景陌,其实你,挺可爱的。”我说完景陌刷的就脸红了,到底是不成熟,面对我这赤裸裸的恶意调戏还是羞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