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娥被他夸得浑身不自在。
这个县太爷,真真是诡异难测!
想来,他应是看出自己这些小心思了吧?
看出就看出吧!
她就是要这样,这银子,她拿不到,她李东贤也别想搂在自己怀里,有刘汪氏这敛财小能手在,他吃了她多少,就得吐多少出来!
当然,这样一来,太过便宜了刘汪氏。
但是,反正自已也要不来,不妨就送给她,有了这笔银钱打底,看这银钱的面子,这母老虎总能照拂她一些,叶家在这石头村的日子,也就能好过一些!
那边,刘汪氏已十分“仗义”的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说了出来!
她先从叶青娥被赵家退婚之事讲起,在她嘴里,叶青娥就是一个柔弱可怜的小丫头,无端的被人休弃,嫁入李家后,又如何的做牛做马,被李氏三口驱使奴役,又如何中了暑,生了病,今日又是如何卷入这是非之中,她说得条理清楚,声情并茂,话里话外,都隐约暗指李家有卸磨杀驴,骗婚骗钱的嫌疑。
说到激动处,刘汪氏涕泪涟涟,竟是为叶青娥的不幸遭遇,掬一把辛酸泪!
叶青娥原先觉得让她占了便宜,听完她这番话,突然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
在她的述说中,李氏三口的脸,那真正是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黑一阵。
最终,李氏有点撑不住,偷偷的向刘大水抛了个眼风。
却不料,那一眼,被本就一直留心他们的刘汪氏瞧个正着!
刘大水不知就里,得了李氏的暗示,过来扯刘汪氏的衣襟,想让她少说点儿。
他这一扯,直接把母老虎扯爆了。
“你这烂人,良心被狗吃了?”她素来是个火爆性子,又一惯是刘家的当家人,此时满腔嫉怒之火,喷薄而出,一把伸出,把刘大水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刘大水惊呆了。
“你说我做什么?”刘汪氏气得直发抖。
自家夫君什么德性,没有谁比她心里更清楚。
这货贪财又好色。
可是,贪财,是排在好色之前的,他打小儿穷得日不聊生,银子素来比美人亲。
可今日,居然放着可以到手的银子不收,还要帮那李氏……
若说刚才有些半信半疑的,不敢确定,这会儿,刘汪氏感觉自己已经拿到了实锤!
今日若不把这李家这三口掐得鲜血淋漓,她就不姓刘!
“跪下!”她一把扯过刘大水,借题发挥,隔山打牛,“今日,你当着大老爷的面,把你白纸黑字立下的证据,说个一清二楚!别想着给老娘藏私!你可是里长!是全村人信任的里长呢!”
刘大水一向惧内,被她吼了这一嗓子,哪里还敢再不听,当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嫁妆一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刘汪氏那边用心补充:“那叶家大儿,早就知这秀才居心叵测,嫁妆带过去,立了字据,每回李家要动用这嫁妆,也要请人见证的!我家夫君还有村里许多人,都是见证人!”
“是……是!”刘大水汗流浃背,结结巴巴道:“在叶家大儿变傻之前,那嫁妆已用了二十五两!”
“李家先拿这银子新盖了房子,又置了田地,李东贤去读书应试,哦,还有这娘儿俩,添置了许多衣裳首饰,一应开销,都从这其中出的!可怜青娥这孩子,吃喝都舍不得,更不用穿,倒是这娘儿仨,拿着别人的嫁妆,整日里花枝招展的,这会儿,还想这龌龊法子,糟践别人……”
“这是一场误会!”一直站在一旁,没功夫插话的管家,此时见缝插针开口,“这疯子……”
“我呸!”刘汪氏自恃娘家有人,根本不鸟这富贵管家,“你骗鬼啊!鬼都不信!”
“大人!”管家领命为李东贤脱困而来,此时见李东贤并未解脱,反而有泥足深陷之险,当即急声呼叫堂上的县太爷。
县太爷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咕哝一声:“你那事不是了了吗?哎哟,这你也说,我也说,本官头快要炸了,一个一个说嘛……那妇人,你继续!”
刘汪氏这边又呱啦呱啦说起来。
李氏三口,被说得满面油光,汗流浃背。
娘儿仨相互交换着眼色,试图想出个对策来。
可是,这事儿有母老虎插手,要想翻身,还真是千难万难!
但这么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流到别人兜里去,那真是比剜他们肉还要痛苦难受!
最重要的一点是,银子都花掉了,他们现在,压根就没有五十两银子可赔啊!
想到将要被逼债,又要过回以前那种苦日子,大热天的,娘儿仨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不,绝不要再过那种日子了!
过惯了现在这种好日子,再让他们去过那种温饱不继的日子,还不如让他们去死!
李东贤和李氏对视片刻,倏忽间都想到了同一件事,当即大声叫:“大人,生员休弃这女子,可不只是因为今日这误会!”
“她不能生!”李氏像想找到了天大的纰漏一般,兴奋叫:“她嫁入李家两年,没给李家生一男半女,这样的妇人,你们说,该不该休?”
“自然是该休的!”管家在旁帮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身为女子,不能为夫家延续香火,繁衍后代,这样的妇人,要来何用?”
“既是她的错,我们休弃她,自然不用还什么嫁妆了!”李氏得意洋洋,“她这是欺瞒夫家,我们不要她倒赔银子就算仁义了!”
“什么?”刘汪氏一听眼看到手的肥肉,就要这么飞走了,当即肉痛得不行,张嘴便骂:“你这老货,可真是不要脸啊!”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李氏被她一怼再怼,虽然害怕,却也满腔怨恨,当即反驳。
“不是!”一直在旁安静观看抢银子大戏的叶青娥,在这时大声开口。
“怎么不是了?”李氏跳脚,“这两年,你别说生孩子,你连个蛋都没下出来!你还不如家养的母鸡呢!”
“那是因为你养的公鸡就不行!”叶青娥提气扬声,“我嫁了个银样蜡枪头的夫君,用我们乡下人的话来说,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中看不中用!一片空地,你没种子,硬想要有收成,这不是做春秋大梦吗?”
她这一番话,说得外头看热闹的人,又“轰”地一声笑起来。
“喂,婆子,你家儿子不行,就别怪到媳妇头上了,有这功夫,赶紧带他去瞧瞧吧!这可是大病,耽搁不得!”吴老二看热闹看得义愤填膺,这时候瞅准机会,不由大声笑闹。
李东贤被这笑声闹得脑子都快炸了,一旁的李宝珠尖声大叫:“胡说!这贱妇胡说八道!我哥哥才不是这样呢!那贱人生得如此丑陋,我哥哥自娶了她,连她一根指头都没碰!嫌她恶心呢!”
她话未落音,李东贤和李氏齐齐变色,而这边,叶青娥笑意盈盈,朝她福了福,“多谢宝珠姑娘,仗义直言!”
“什么?”李宝珠被她谢傻了,跺脚叫:“谁要帮你这贱人说话!”
“你不想帮,也帮了!”叶青娥道,“方才众人听得一清二楚,你说李东贤自娶我之后,连我一根指头都没碰,嫌我恶心……”
“本来就是……啊……”李宝珠话未说完,已被李氏伸手抽了一耳光。
“抽晚了!”叶青娥满面嘲讽,“宝珠姑娘说得不错,自我进门之后,李东贤便没碰过我一根指头!因为,他嫌我容颜丑陋,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娶我,根本就是垂涎我爹卖命得来的那点钱!”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刘汪氏听到这话,兴奋的直点头,“这李东贤一直就嫌叶青娥貌丑,嫌人家丑,不喜欢人家,还娶,想一想,都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们别可别瞧着,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他李家以前那叫一个穷!穷得都揭不开锅!娘儿俩穿一条裤子呢!”
“李东贤,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叶青娥上前一步,黑眸锐利,字字锋利如刀,“你这叫骗婚!你一个读书人,为了一口吃食,不顾纲常伦理,谋我爹卖命的钱财!谋了钱财还不够,又用这样一个货色,来污我的清白!”
“我叶青娥,于你来说,就是一支甘庶,被你吮净了汁液,如今,剩这点渣渣,你还要拿她来为你烘最后一把火!你这般盘剥欺诈,对我这个为你家做牛做马两年的发妻,尚且如此狠辣,日后若做了父母官,岂不要刮地三尺,搜尽民脂民膏?”
李东贤被她那凛然的气势,惊得步步后退。
他步步退,叶青娥就步步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