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病情,看似沉重,可实际却并非如此!”叶青桐摇头,“其实,她只是腰椎脱榫而已,但这种病,难就难在,外力没法使得上,只有借助病人自己的力量才能解决!所以,我才利用了女子的羞涩之心,故意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她情急之下,弯腰提裤,通过这分力量,这才令自己痊愈!”
“原来如此!”方得益喃喃道,“小哥这心思手法,当真是妙极啊!”
“老伯过奖了!”叶青桐朝他深施一礼。
方得益还想再问什么,那边的病人早已等得焦躁难耐,当下插嘴道:“大夫,求您给我也看看吧!”
“是啊,大夫!快给我爹爹瞧瞧吧!”老人的儿子也拱手相求,“我爹三年前冬天喝醉酒,深夜回家,醉卧水渠边,致寒邪入体,醒来后,这两条腿,便再也不中用了!”
“你爹的情形,比那位大嫂要复杂一些!今日,走,怕是走不了!”叶青桐道,“不过,我可以让他站起来!日后再多施几次针,不出这个月,便可痊愈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父子两人此时对叶青桐深信不疑,“那么,就请大夫快些施针吧!”
叶青桐点点头,对那儿子道:“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去帮我找来!”
“要什么?大夫只管说!”儿子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要一盏灯,灯盏里放二十七茎灯草,里面注满麻油……”叶青桐吩咐。
“这个简单!”儿子飞身去办,不多时,便拿了灯盏过来。
叶青桐命他把灯火点燃,自己则打开药箱,从里面的针包里,挑了最长的一根针,拔了出来。
“小哥要用这长针?”方得益看到那根长约七寸的银针,油然而生敬意。
会针灸的大夫,不知有多少,可是,敢用这长针的,则寥寥无几。
无他,只因这长针,刺的是人的筋骨,最考验施针者的技术,过浅无用,而过深,或者穴位拿捏不准,则有可能致人残疾。
叶青桐看了他一眼,道:“《灵枢九针十二原第一》云:长针者,锋利身薄,可以取远痹,老伯应该知道吧?”
“知道,自然是知道的……”方得益讪笑,“但老夫医术粗鄙,很少用这长针……”
事实上,他是从未用过这长针。
上一次见人用长针,还是在上京,看一位御医使用,为一位关节肿痛者施针。
而像现在这样,以长针给一位卧床三年瘫痪病患施针,施针者还是这么一位年轻的姑娘……
方得益不由得为叶青桐捏了把汗。
“小哥,千万要慎重啊!”他出言提醒。
“多谢老伯!”叶青桐微笑着向他点头。
虽然是赵瑞丰请来的人,但这位老者,却委实是个实诚人。
别人或许听不懂老者为什么让她慎重,她自己却是明白的。
老者卧病三年,皮肉萎缩,筋骨异变,又加上了年岁,稍有不慎,不光这瘫痪治不好,还有可能危及性命。
虽然说病重难医是常事,可是,任何一个医者,都不希望有人在自己手底下死去,一者,是对病魔的无能为力,令人沮丧难过。二者,这病患家属性情不同,遇到个别不讲道理的,跟你闹将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
所以,像这位老者的情形,不管到哪个医馆,大夫都会往外推,让他另请高明的。
而眼前这位家属,虽然此时话说得恳切,态度也好,但看那面相,便知不是个善茬儿!
这病,要是放在他,他是万万不会去医的。
一来,确实医不好,二来,不愿惹事儿。
但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叶青桐,不光得医这个病人,还得有立杆见影的效果!
她心里明白,那边的马车里,赵瑞丰就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呢!
叶青桐取出长针,末端拿帕子细细包裹住,然后在灯盏里沾了些麻油,把针放在火上去烤,烤了一阵,针身发热,又去沾了些麻油,再重复去烧。
“小哥又是做什么?”方得益看呆了。
“淬针!”叶青桐微笑回。
“淬针?”方得益奇道,“这又是什么法子?老夫竟从未听说过!”
“这是我依内经所述的燔针所创出的长针内热针法,我称之为淬针!简单的说,就是把针加热以后,再扎针,以利于袪除寒邪!”
“那与燔针有何不同?”方得益求知若渴。
叶青桐也不藏不掖,趁着淬针的功夫,十分详尽的为他答疑解惑。
“《素问调经论篇第六十二》讲到,病在筋,调之筋,病在骨,调之骨,燔针劫刺以下及与急者,焠针药熨,这就说明了燔针和淬针的不同,经筋病,用燔针,而病在骨,则要用焠针药熨才有效!燔针劫刺,下针要快,从侧面斜刺,刺到痛处即撤!”
“而淬针所应对的,却是风症!将长针刺入痛痹的关节缝隙里,来回快速的抽插,然后患者就会感觉,关节里面,像着火一样的发热,但皮表却不会受到任何损伤,这个,利用的是日常生活中摩擦生热的道理!”
“像这位老伯,骨节深处,寒气聚集,天长日久,形成骨痹,若只用燔针劫刺法,根本不可能深达病灶,是以,要用焠针之法,才能见效!”
“竟还有这种方法?”方得益听得如痴如醉,“那小哥快快演示一遍,老夫也好开开眼!”
叶青桐笑笑,见针身已烤得通红,便命老者儿子将腰椎和腿关节处的衣物除去,这边开始找准穴针施针。
她的动作快捷,手势沉稳,针入关节之后,老者“啊”地一声叫出来。
“爹,很疼吗?”老者儿子忙问。
“不!不是疼!”老者连连摆手,哆哆嗦嗦回:“是……是……舒服……很热,很舒服……”
“如此说来,这淬针真是有效啊!”方得益看得两眼发直,手脚轻颤,激得额角都是汗珠。
叶青桐一旦进入施针状态,便似在无人之境,双目微睁,薄唇紧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指间的银针之上,扎完一针之后,她又取出一根长针,烤炙之后,又在老者腰椎处行针。
老者轻颤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