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感觉越来越困了,越来越喜欢睡觉了,但是我分明一点都不想睡觉的,因为我怕我一睡着,就再也睡不着了。神秘人,你知道吗?今天天气好好,可是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住在医院里了,不能再给你写信了。”
她絮絮叨叨写了许多,大多是一些闲话家常。让我感到好奇的是,她似乎是除了苏智远之外唯一记得我的人。
“苏智远,你看。”我好奇地举起手中的一封封泛黄的信。
他四顾着从旋转扶梯上面走下来:“什么?”
“薄雨薇给我写了好多信。”我往边上挪了挪,给他留出一点位置来:“不是说没有人会记得我吗?可是你看,她记得我。”
“怎么可能?”他从我手中接过信封,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
出于好奇,我打听到薄雨薇所在的医院。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偌大的病房内只有薄雨薇一个人安静地睡着。
她单薄的身体蜷在宽松的病号服里面,洁白的被褥紧紧裹在她周围。她睡得安稳,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轻轻颤动。
听到开门的动静,她缓缓起身,揭开被子坐起来:“请问你是?”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副见到陌生人的样子。
看来她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转身准备走,却被她从身后叫住:“等等——”
我回身,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们……是不是见过?”
“啊?”我欣喜若狂地折回来。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又重复了一边。
“算是见过吧。”
我傻乎乎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天,我终于开口:“我只是听说你住院了,所以来看看你,你怎么生病了呢?”
她露齿一笑:“我最讨厌生病了,但是没办法呀,不过——”她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神秘人对吧?”
我干脆坐到她身边:“你怎么知道是神秘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呢?你怎么会记住我呢?”
“我不告诉你,除非——”
我呆呆地凑过去:“除非什么?”
“除非,你帮我从医院里面逃出去。”
我一愣:“啊?”
“每天都在医院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消毒水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你帮我从医院逃出去,我就告诉你我怎么记住你的好不好?”
“不行,既然你都用逃这个字了,说明你的身体状况肯定不怎么好需要住院,如果我帮你逃出去的话,我岂不是成为坏人了,我可不笨。”我嘟着嘴,不是很情愿。
她摆手:“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啦,根本不用住院的。只不过你懂的,现在的医院几乎都这样,不管你大病小病,都让你在医院里面住着。”
见我丝毫不为所动,她干脆抓住我胳膊一顿晃:“神秘人,求求你啦,帮帮我好不好?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冒一回险,就像偶像剧里面那样,多好玩啊。”
虽然我也是女孩子,但还是架不住薄雨薇软磨硬泡,只好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不料刚扶着她出门,便迎面撞上个护士。
“你们干嘛去?”护士十分警惕。
“我想上洗手间。”薄雨薇笑着耸肩。
护士横手一指:“洗手间在那边。”
我十分狗腿地点头,搀扶着薄雨薇朝着出口走去。我们一路战战兢兢,我像是拐卖少女的人贩子一样畏手畏脚,尽管过程中根本没有人无暇顾及到我们。
眼看到了一楼出口,身后明亮的声音惊得我迈不出脚。
“那个、那个病人……”
我以为被发现,和薄雨薇面面相觑,相视一笑后拔腿就跑,即使身后的医生剩下的“我看你们有点眼熟……”那句话凌乱在风中,也没有注意到。
“谢谢你、谢谢你!”薄雨薇拉着我的手,一边跑一边笑。
虽然是跑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我却看到她跑在阳光洒下的林荫小道上,就像是折翼的天使。
我跑得很累,回头见身后没有人再追来,索性就不想跑了:“薄雨薇,我们歇一下好不好?我好累啊。”
“不行。”她拽着我,忽然任性起来:“就算没有人追,我们也要和时间赛跑,你看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快点跑,就能赢过时间,如果我们一起跑下去,天就不会黑,是不是意味着我将永远地跑下去?”
我一怔:“唉?”这算什么逻辑?不过,还挺有道理的样子。
“快啊,神秘人,跑起来。”
“生命在于奔跑,快来。”
她在夕阳下奔跑,余晖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说想一直这样奔跑下去,可是不知不觉间,夜幕开始降临。
我说送她回医院,她却说想回家。
担心她遇到什么坏人,我于是拦了的士送她回去。到她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夜空月明星稀,凉风把屋外的树摇得飒飒作响。
“薄雨薇,你快告诉你是怎么记住我的啊?”
我有点不满。
她却不紧不慢地坐在屋中的地毯上,歪头对我说:“我想吃番茄炒鸡蛋,如果你做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我双手叉腰,无奈地说:“会不会吃完番茄炒鸡蛋又想吃鸡蛋炒番茄,然后吃完这两样你又找一堆借口,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起身,轻轻把我往厨房推:“你不会是不会做这道菜吧?这个可简单了,来,我教你。”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个围裙,替我轻轻围上。
她开了火,铁锅中的水渐渐烧得干了,她倒了油进去,握着我的手把鸡蛋打到锅里。尽管我说了自己会做,但她不相信,仍要坚持手把手教我。
锅中鸡蛋渐渐起了泡沫,外面门却砰地一声炸响。我转头,对上道快要喷出火的目光。
“雨薇,你怎么从医院出来了?”薄叔叔看了看薄雨薇,目光落到我身上:“你是谁?是不是你把雨薇从医院里带出来的?”
我被他似刀的目光盯得心慌,连忙缩手缩脚地往外面挪:“叔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雨薇是纯洁的朋友关系,而且我不是故意……”我深知自己一紧张,表达能力就接近为零,索性到了门边时,我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