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叔。”我没想到是对方竟然是如此和蔼的人,加之他现在一副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总算让我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薄叔,你身体还好吗?”
“谢谢小吴关心,我的身体好得很呐。”他一边摆手一边往里走。
病房不大,整个屋内设施一目了然。因为之前一进门就看到一张空着的病床,所以我也一直以为这位自称为薄叔的人是当事人。
结果令我没想到的是,空床边的帘子后还有一张床。“就是我的女儿身体不是很好。”薄叔说着把帘子哗地拉开。
我这才注意到病床上还躺着个人。
“吴警察,这就是我在电话里跟您说的,我女儿。”
“啊?难道那杯咖啡不是落在你面前吗?”我指着薄叔有点青灰色的背影。
“准确地说,是落在我和我女儿面前,要是只落在我面前,我哪用得着报警啊。”薄叔把帘子挂好后,从床下拿出一些小塑料凳递给我们。
我心一沉,顿时如坐过山车的时候,那些过山车突然脱了轨。
“你们好。”床上传来轻微的女声。
细细的,软软的,夹杂着用力呼吸的感觉。
我循声看去,只见白得一尘不染的病床上躺着个女孩。
“嗨,你好,我叫吴颜。”
“我叫吴亦凡。”
“我是苏智远。”苏智远十分难得地接了回话。
果然男人都一样吧,见了美女马上就不一样了。
我看了看苏智远,又转头看向病床上。
她长得很美:大小适宜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嘴巴。即使没有化妆皮肤也白得十分晶莹透彻,加着散在两边的长发有点营养不良的黄,看着就像是从彩色漫画走出来的唯美女孩。
“吴颜、苏智远、吴亦凡你们好,我叫薄雨薇。”她坐在床上,背后垫了几个枕头。见我们神情各异,她又笑了笑,接着道:“薄是薄薄的薄,雨是下雨的雨,薇是蔷薇的薇。”
我看着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病房号也可以穿得这么好看。
“关于我女儿的事,我们还是出去谈吧。”薄叔拍了拍吴亦凡的肩膀。
我起身,身后却传来薄雨薇十分干净的声音:“不能就在这里说吗?爸爸,我没事的,我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不堪,一杯咖啡而已。”
我疑惑地转头。
她的眼神干净又明亮,完全不像是揣着明白装了糊涂。
“放心,爸爸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吗?”薄叔全程揣着笑,神色怪异地朝吴亦凡使眼色:“我在电话里和您说了不用谈赔偿是吧?”
“啊……”
吴亦凡疑惑之际,一向见场拆场的苏智远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出来圆场:“你放心,这些责任都是我们应该承担的。”
真是见不得美女。
“其实我女儿这个情况大家都看到了,她身体很不好,心脏也有问题,受不了惊吓,其实我本来也不想报警麻烦大家,但是昨晚那个掉下来的东西对我女儿的刺激太大了,我担心会对我女儿的心脏造成什么伤害,所以只好来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薄叔小声说完,忽然变魔术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沓大同小异的单子来。
“这是核磁共振的单子、这是胃镜的单子、这是血常规的单子、这是B超……”薄叔每翻一张单子就念一次单子上的项目。
随着他挨着把手中的单子念完,我的心终于如坠入山底的云霄飞车一样,一言难尽。“原来,体检这么贵。”我重重靠向身后的白墙,双目无神。
“话不能这么说小吴,每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死于惊吓你知道吗?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可以确定我女儿没有受到影响。”薄叔一本正经地向我说完,转而看向吴亦凡和苏智远的立刻换了副故作祥和的表情:“吴警察、苏先生,你看你们要不要确认一下这个单子?”
他拿着医疗单上下抖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抗日剧里拿着枪的汉奸。
“苏智远,你看……”吴亦凡并没有伸手去接,只征询地看着近旁的苏智远。
“一共多少钱?”苏智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空气,下巴微扬。
听他回答得简单直接,薄叔脸上笑容更甚:“我就欣赏苏先生这样的爽快人。”话间收了那厚厚一沓医疗单,咳了咳,伸出手指比划道:“你看啊,体检一共八千,医生说我女儿身体不好受不得惊吓,开了一些利于心脏的药,一共是一千,加上住院费两百,一共是九千两百块。再加上赔偿给我女儿的精神损失费,一共是两万。”
“什么?两万?”我一定是听错了吧?
不过没砸到人的半杯咖啡,竟然开出了两万块钱的赔偿?
“小吴你别激动,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漫天要价的人,这个费用我确实没有多算。”
我看着他闪耀着诚恳之光的一对眼睛:“可是,这实在太夸张了。”掉东西下去固然是我不对,可是两万块钱对于我来说差不多是省吃俭用一年的存款,更别说我才刚刚被诈骗光了所有的钱。
我怒从心中起,却没有恶向胆边生。因为我深觉自己理亏,实在无法义正言辞地跟他理论。
“虽然掉东西下去不对,但是你这样和敲诈勒索没什么差别。”正当我悬着一颗心的时候,苏智远终于淡淡开口。
我松了半口气,吴亦凡也跟着松了半口气。
“什么敲诈勒索?”薄叔脸色一变:“什么敲诈勒索?啊?你们乱扔东西差点把我女儿砸死还有理了对吧?”说着就把青灰色的袖子撸到手肘处。
苏智远双手插进黑色休闲裤的兜兜里,绷着下巴,语调淡漠:“其实我完全没有必要一定要付你一笔钱,并且你一定要我负责,我可以让我的律师和你谈,我想你不一定付得起律师费。”
听他有条不紊地说完这番话,我心里的半口气终于松了个干净。
“那……”薄叔头一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概想了几秒,抬头的瞬间又换了副忠厚样子:“你们觉得多少钱合适?”
其变脸之快,像极了专业表演戏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