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默见到言悦的时候她正站在门口望天，一双大眼睛通红一片，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难过的就像森林里迷路的小兔子。
“言老师！”
带路过来的曾老师走过去拍了她一下，她这才缓过神来问道：“您怎么来了？”
曾老师给了她一个眼神，边说边往屋子里走，“来得可不只我一个人。”
言悦疑惑地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顾衍默。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一手插进裤兜，笔直地站在那里，幽深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隔着院子里大雨做成的珠帘，他俊逸的脸庞就像是一个落入凡尘的王子。
言悦瞬间就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懊恼地低下头，暗骂自己没出息，却无意地撇到他满是泥污的裤脚。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的裤腿，要知道他可是最爱干净的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顾衍默下意识地握紧雨伞，往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开口，“怎么又哭了？”
“你先进来再说。”言悦往旁边让了让。
两个人并排着站到屋檐下，顾衍默这才听到屋子里隐约传出的哭泣声，他疑惑地挑眉，等着言悦开口。
“我的一个学生去世了，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昨天她还对我笑来着，今天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言悦越说越难受，忍不住地哽咽起来。
顾衍默看着她两颊的泪水眸光一滞，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她搂进了怀里，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所有人都有这么一天的，她只是比我们更早一些，更早的结束了痛苦。”
许是因为太难过，言悦并没有推开他，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肩膀，任凭眼泪打湿他的衣服，“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
“我了解。”顾衍默轻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屋子里凌妈妈和凌浩抱着小凌云哭成一团，曾老师劝了他们好久，凌妈妈才缓过劲来。作为一名独自养大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总归比别人要更坚强。
她深吸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开始着手准备起后面的事情，按照山里的风俗，小孩子的丧事不大办。
所以小凌云下葬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言老师，谢谢你这些天对着两个孩子的照顾，不过明天的葬礼你还是别过来了……小云一定不愿意看到你为她落泪的。”凌妈妈对着门口的言悦说。
言悦红着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张张嘴却只说出一句话：“您也要多保重，凌浩还需要您呢！”
因为大雨的原因，昏暗的天空很快就黑了下来，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怕给凌妈妈添麻烦，言悦他们很快就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在大雨的冲刷下变得更加难走，三个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曾老师在最前面带路，言悦走在中间，顾衍默跟在最后面，他绷紧神经，生怕言悦摔倒。
可有时候你越怕什么，什么就越会发生。言悦脚下一滑就朝着左边歪了下去，顾衍默赶紧抓住她的胳膊，可脚下太滑他一个没站稳就跟着歪倒下去。
左边是一个小斜坡，两个人就这么滚了下去，虽然顾衍默一直把言悦抱在怀里，可她的手臂还是被树枝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混着泥水在手电筒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顾衍默一下子就慌了，他不顾言悦的挣扎，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坚决不允许她自己走。
“你放我下来，我没事，只是划破了皮而已。”
离着学校还有很远的路，他这么抱着她回去，还不得累出个好歹。
可任凭她怎么说，顾衍默都不为所动，一句话也不说只留给她一个坚毅的下巴。
雨水混着汗水顺着他的发梢流下来，可他连哼都没哼一下。
前面的曾老师也看不下去了，跟着开口：“小顾啊，你还是把言老师放下吧，我们还要走很久呢，你会吃不消的。”
“我没事。”顾衍默这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顾衍默浑身都湿透了，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
言悦赶紧去打了两壶热水，又拿出了一个新毛巾，“你先凑合着洗洗吧，这里就是这个条件。”
顾衍默看了她一眼，站起来拉着她在一旁坐下，接过她手上的手巾就开始帮她擦拭伤口。
“哎，我就这一条新毛巾，我用了你用什么？”言悦赶紧往回抽手，却发现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许是这么多年的习惯让她条件反射，她竟然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看着他轻轻地擦掉伤口处的泥污。
顾衍默倒是很满意她的反应，脸色微微缓和。
伤口很快就清理干净，那是一道从手腕到中指这么长的口子，不是很深但也不是破皮这么简单。
给她包扎的时候，顾衍默的嘴角紧紧抿着，周身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吓得曾老师把消毒水放在桌子上就赶紧走出去了。
“明天和我回A市！”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冷酷。
“不要！”言悦小声反驳，就这么点小伤哪里至于回去。
顾衍默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受伤了，不能沾水而且时刻都有发炎的可能，你如果你想要给这里的人添麻烦的话，那就留下。”
“……”言悦低下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只得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一起回了A市，顾衍默也趁机知道了她的新地址。
下车的时候，言悦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和他道了声谢。
“客气，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顾衍默轻飘飘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睛微微地眯起。
言悦太了解他这个表情了，他只有在有主意的时候才会把眼睛这样狡黠的眯起来。
可他接下来却什么也没说，上车就离开了。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言悦摇摇头甩掉脑中的想法，上了楼。
……
可事实证明，言悦昨天并没有想多，因为她家的门铃一大早就被按响了，她打开门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顾衍默。
“你……怎么来了？”她疑惑地问道。
“顺路。”他丢下这两个字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