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期的十个小时,在万分煎熬中安全度过。
莫如卿心力交瘁,熬得双眼都泛着青,颤声问道:“那为什么他还不醒?!”
医生合上病历本解释道:“病人的身体很虚弱,能度过危险期实属不易,至于清醒的话还需要一段时间,三五天或者一个星期,不会太久,总会醒来的。”
三五天,或者一个星期?!
莫如卿跌坐回椅子上,满脸的苍白。
“伯母,至少伯父现在没事,您要不然就先回去休息?一直熬着不是办法,这里我熟,找一两个最好的护工还是可以的。”颜苜冉劝慰道。
舒缓过气息,莫如卿抓紧病床的把手,颤声道:“苜冉,护工的事情,就麻烦你。”
颜苜冉一怔,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错愕道:“恩,好的!”
“我得回家一趟……”她用手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摇晃,看着她哑声问着:“我那两个孩子呢?”
颜苜冉扶住她:“澜溪在外面椅子上哭得睡着,晏辰让你们家里司机过来把她接回去了,他自己还在外面,跟您一样熬了一个晚上呢。”
莫如卿铁青中透着苍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DNA检测的结果她也知道了,还想着如果那两个人还不知悔改,估计连她都会被气得跟慕铭升一起倒下,可现在听来,好歹他还知道分寸,有了悬崖勒马的念头
送了莫如卿出去,颜苜冉也看到了此刻在长椅上的慕晏辰,虽然也熬了一个通宵之久,可那刀削般的俊颜上还是透着让她极端迷恋的魅惑,她脸红地收回目光,气息短促了一些,留给他们母子说话的空间,径自贴着墙朝着长廊的另一端走去了。
血液检测部门的亲子鉴定室门口,她眸光泛冷,顿了顿,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里,那个一直等待着的医生骤然一颤,见她进来就眯眼浅笑,打着招呼。
颜苜冉冷笑,手摸了摸包包里填好的那一张支票和早就拟好的院长盖章签字的升迁通知书,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也别笑得太早了。”颜苜冉盯着他道,冷冽更甚,“你先告诉我真正的检测结果是什么,我看情况再把钱和升迁书给你。”
医生脸色骤然一变:“颜小姐……”
“你别担心,我守信用。”她冷笑,“只是如果检测结果和我要你伪造的结果都一模一样的话,我给你钱封口还有什么意义?我傻吗?”
“你说吧,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不是亲兄妹?”她揉揉眉心,静静等着那个结果。
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承受地得起。
医生先是怔了片刻,错愕不止,可片刻之后便放下了心,笑眯眯地朝她说出了答案。
……
“怎么,终于舍得把人送回去了?”莫如卿看着眼前坐在长椅上的男子,脸色苍白地冷笑起来,哑声吐出一句。
慕晏辰沉静地坐着,修长的手指泛着冷意,停留在微微拧着的眉心之间。
“我早些时候都说过什么?我说过是你们错了,我也提醒过你们悠着点儿别犯下更大的错让别人来替你们承担罪责!”她微微激动,猩红的眸光剧烈颤抖,攥紧拳头,“闹成那样都不知悔改,偏偏要让铭升在地狱里走一遭你们才满意……”
最后几个字说的切齿而痛心,莫如卿压着颤抖,抹一把眼泪颤声说:“到底还是过年,这个消息除了祖宅那边家里四下都瞒不住,我得回去应付。”接着沁着泪的眸子看向他,“你呢?是在这儿还是跟我走?”
半晌之后,慕晏辰紧闭着的眸才缓缓睁开。
那里面,藏匿着猩红的剧痛与挣扎,哪怕过了几个小时,哪怕她现在已经不在身边,他却还是挣扎着,没有办法让煎熬紧绷的神经有半点松弛。
因为只怕一个恍惚,一个闪神,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他们真的已经分开了。
俊脸苍白得可怕,薄唇轻启,低沉磁性的嗓音溢出薄唇:“家里四下已经打过招呼,怕这里太乱,所以没有让他们来医院里看——祖宅没有通知,只说年关太紧,尚且没时间回去。”
莫如卿静静听着,看着他,美眸缓缓瞪大。
她恍惚了一下,这才知晓他已经在病房外部署打点好了家里的一切。
一丝激动窜上脑海,她鼻端一酸:“晏辰……”
“初七有没有安排?”他冷眸里透着死灰般的绝望,淡淡抬眸。
莫如卿一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哑声道:“初七暂时没有安排,只是不知道你爸……”
“初七是她生日。”他凝视着莫如卿,轻声说。
一丝猩红闪过眸子,慕晏辰棱角分明的俊脸蒙着一层大雾,像是困兽的最后挣扎,哑声道:“如果他还没醒的话你在这陪他,不用管……澜溪那边让我来……”
“慕晏辰——!!!”一声近乎撕裂般的声响,骤然炸响在了医院的长廊里面。
大年初一的清晨,年关喜庆的氛围还没有散去,值班的护士还在互相叫苦不迭地倾诉着过年期间值班的痛苦,却不曾想到静谧的长廊里竟骤然引爆了那样激愤的情绪。
手指颤抖着指向长椅上的男人,莫如卿险些被那股灭顶般的怒火气得生生晕过去,眸光也跟着剧烈地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好跟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你看不清楚DNA检测报告上的字是不是?你去再拿一份来,妈念给你听……”
知道她这样气若游丝的嗓音里藏着快要崩溃的情绪,慕晏辰静静听着,心里被刺着,却无法顾忌,也无法让胸膛里汹涌着的心痛停止下来。
俊脸苍白,他垂眸,双肘枕着膝盖,合拢的双手紧紧抵住眉心,痛不可遏,黯沉沙哑的嗓音道:“我还没有陪她过过生日……”
我没有和她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那么多。
理智没有消失,理智一直都清清楚楚地存在在他的脑海里,告诉他不可以,告诉他要放手,可是他坐在这里整整挣扎了几个小时,却还是没有决定。
他不能决定。
活了那么久,做过那么多心狠手辣的事,他从未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不可以伤,有什么感情不可以舍弃,可是这一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他无法放弃。
莫如卿满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自己亲生的儿子,她险些认不出他来。
“晏辰,你告诉妈,这件事你到底想怎么解决?”她平静下来,哑声问道。
窒息的沉默,没有动静。
她冷笑,笑得眼角的眼泪都流出来,颤声道:“要不要我进去告诉医生不用救了,就让他这么睡死过去吧,我也陪着他一死过去,这样你们就太平了,就没人挡着你们作孽了!!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长廊里歇斯底里的嘶喊声,震动整个科室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已经痛得失去知觉了的心脏,在这一刻,又被狠狠地捅上一刀。
那刀如此锋利,鲜血流得连呼吸都被迫停滞。
“……给我点时间。”暗哑的嗓音,从泛白的薄唇中溢出,他终于能开口说话。
睁开眼睛,他看向莫如卿,低哑道:“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解决给你看。”
莫如卿剧烈颤动着的眸光,迸发出一道猩红的血丝,颤动得更加厉害!
近乎绝望地冷笑了一下,她回眸看他,死死忍着眼眶里就要掉落下来的泪,哑声道:“好,我给你时间……你要初七是不是?那过了初七,你最好能跟她断得干净!晏辰,你也看到我今天这幅样子了,你要不遵守承诺,下回你见到我,我绝对是横躺着的,我绝对会在阴曹地府里看着你们继续亲密恩爱,看你们怎么过一辈子!”
说完这些话,她自己都觉得,是耗尽了此生的怨恨,与愤怒。
她连颤抖的力气都不再有。
攥紧了肩上的包,莫如卿最后冷冷地看他一眼,踩着“嗒嗒”作响的高跟鞋,离开了医院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