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寄——《柳梢青》
夜鹤惊飞。香浮翠藓,玉点冰枝。古意高风,幽人空谷,静山深帏。
芳心自有天知。任醉舞、花边帽敧。最爱孤山,雪初晴后,月未残时。
起身,我燃上檀香,于瑶琴前坐了轻抚丝弦。清迥幽奇的琴声婉转涤荡了杂陈心底的苦涩甘辛。曲终,我的心亦如粼粼的洞庭湖水再无涟漪。唤了随儿进来道:“何事?”
“永宁宫德公公已于宫外静候多时,娘娘是否传见?”
德公公?他来我紫浣宫所为何事?莫非璟妃、宁妃、硕妃又想了何等由头往永宁中宫哭诉么?我命浣溪引德公公入偏殿相候,又差了随儿前去探问。盏茶工夫便见随儿返回道,是皇后差遣了德公公请我入永宁宫饮宴。我笑笑,吩咐了她为我齐整芙蓉绫波裙,盘起双菱飞云髻、绾上青凤玉步摇。
望着镜中顾盼流离的我,随儿轻声道:“永宁宫请宴,不过又一出变味的【琵琶记】①。娘娘何苦委屈自己去做那惹人嫌的牛氏?”
“随儿,不得妄言!皇后娘娘盛情相邀,本宫自是不能亦不该推却。且戏文里牛氏小姐品性贤淑,便是赵五娘亦视其为闺中姊妹,又何来惹人嫌隙?至于旁人……”我静静的润点了朱唇:“与本宫并无干系,本宫何需在意?”
“话虽如此,但那璟妃乃皇后娘娘嫡亲表妹。皇上与皇后娘娘相敬如宾,璟妃沾了皇后贵气亦时常于圣驾前邀宠献媚,颇有些心机。娘娘不可不妨。”
我心头一震。随儿何时学了这审度人心?对了星云蟠螭②镜,我温言:“你倒是有心。既如此,不妨提点本宫于其间当如何自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恕罪!”随儿惊惶的屈膝跪了叩头连连。
“你知道便好,起来吧。”我望着窗外若隐若现的一线血雾,叹息声里竟隐含了冷涩:“当初既已选择,纵使千般不愿亦无法再回头。随儿,你该知晓若割舍不得往昔,这紫浣宫必将是你我葬身之所。”
“娘娘……”随儿默默起身抿了嘴角:“奴婢明白。娘娘放心,随儿从今便只说该说的话。”
镜中重又反射了潋滟的眼神,我一时惘然。这便是独爱芙蓉“出淤泥而不染”之高洁品性的柳筠么?如今为何这般陌生?是浮华若云的短暂流转?抑或既已陷落,便凭了纯真天性亦终将被弥漫了晦暗猩红的宫城磨蚀吞噬?
抛却浮掠心头的一抹凈白,我稳稳站定转了话锋:“宇儿今日可曾去文华斋课读么?”
随儿微微一滞。她闪躲了我询问的目光道:“娘娘,六殿下天性至纯,且尚在稚龄。若然苛责过甚,只怕……”
随儿顿住不语,我却知她言下之意。挑拣了匣中一只珊瑚玳瑁嵌入发髻,我淡然:“入宫一年,你可曾见这皇城内存了半分至真至纯?”
我扬声唤来守候宫外的内侍刘保:“请六皇子回宫。传本宫的话,命他在芙蓉阁自省,晚晌本宫查问他课业。”
刘保唯唯应下,与随儿暗递了眼神转身离去。见他去往御花园我回问:“国子监范司业明日何时入文华斋授课?”
“回娘娘,是午、未交迭之时。”
我点点头,轻揉了有些胀痛的太阳穴:“去永宁宫。”
凤舆落地,飞檐重瓦的永宁宫赫然在望。随儿扶了我下得车舆,由德公公引入宫门。绕过东西两侧廊庑,我款款行至霁月堂。耳闻莺莺燕燕抱怨喋喋,我只觉甚是可笑,这情形……怕是今日又不得顺利脱身了。
似是忏悔昔日的无情决绝,自去岁迎了我与宇儿入宫,那人便常借赏景小憩宿寝紫浣宫。他的专宠眷顾于我虽无波澜,然而幼小懵懂的宇儿却不知不觉充当了“众矢之的”。无他,只因每日午膳,他的身畔,怀中必是宇儿或乖巧或顽皮的小小身影。
如此殊荣便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亦无缘得享。皇后娘娘以贤德端正执掌后宫,虽谕令约束各宫,却也不会为这琐碎招惹无谓怨愤。于是每逢盛宴庆典,各宫嫔妃必齐聚永宁中宫宣泄她们所谓的愤懑、讥诮与眼泪。仿佛一切皆因了我的出现。随儿常劝我请了圣旨别宫移居。我一笑了了。何必?不过为怨气深重的后宫添抹上几缕隐约的血色罢了。
我安之若素,遵礼赴约。如往常般,我谦逊顺谨,惟善自持,反倒令众妃无话。恭请了皇后圣安,我娴静的端坐她下首,只作不知四射而来的...剩余内容请长按扫描二维码或下载丁香书院APP继续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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