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的玉!刚才你在看杂耍的时候掉在地上了。”甜脆的童音于遥远的天边回旋。
“这块玉是你的,现在还给你!”黯然神伤的娇语仿若咫尺之遥,荡荡悠悠跌入心底。
耳畔盘桓飞琼的裊裊余音,眼前闪现飞琼的婀娜倩影,延嗣不禁一片迷蒙…
“咚!咚!咚!”蓦的,从广宁寺方向传来阵阵撞钟声。钟声空蒙,立如醍醐灌顶震得延嗣频频颤栗。
“算了!这也许就是我与小琼的宿命!既是宿命,又何苦执着?放下便得自在…”延嗣听着钟声,只觉身心仿似被万丈光芒照耀,灵台一片清亮澄明。他站立当场,默默出神。
长身立于枪架旁的杨业本因延嗣适才慌张中失去反手机会而微微着恼,现又见他恍恍惚惚,不由又添几分气。他沉着脸走到延嗣身边,随手抄起延昭手中铁枪,一式‘仙人指路’,轻而易举的将延嗣手中枪挑落在地。他望着儿子心慌意乱的神色,呵斥道:“没用的东西!一粒小石就令你失魂落魄,手足无措。日后如何上阵杀敌!我天波府杨家的颜面全被你丢光了!”
延嗣猛一震,忽然不知从何处腾起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闷气,他不管不顾的冲着父亲大喊道:“孩儿是没用!那爹您为什么不打死孩儿!为什么还要留下孩儿给杨家丢脸!”延嗣喊完,回身便要狂奔而去,不料却被延昭一个箭步拦住:“小七!你干什么!还不快向爹赔礼认错!”
延嗣身形一滞,停下脚步,昂首直视父亲:“我没错!”
延昭一愣,慌忙拽拽弟弟的衣角,示意他跪下向爹请罪,然而延嗣只挺身玉立,不为所动。延昭见弟弟不肯听话,又连忙求恕的看看父亲,却发现父亲威严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嘉许与欣慰,延昭不禁暗道奇怪。
只见杨业负手行至延嗣身边,深深地看着他,沉声道:“很好!终于又让爹看见了你勃发的斗志,也算没有枉费爹娘一片苦心!”
“爹?”延嗣不敢置信的望着父亲,猛然间明白了爹将自己与六哥唤来演武场的深重含意,殷殷期盼,但觉得鼻头酸楚一片。他陡地跪在父亲面前,咽声道:“爹!孩儿错了!孩儿辜负了爹娘的希望!爹,您原谅孩儿!”
杨业红了眼圈,摇摇头叹口气道:“你呀!你让爹说你什么好!”见儿子不吭声,杨业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眼中同样泛红的延昭道:“你的伤可好些?你这个做兄长的倒真有兄长模样,不说理应处处劝导弟弟,反而为了维护他而甘愿犯错,你真是气死我了!”
“爹,”延昭扑通一声跪倒,望着父亲低声道:“爹,孩儿下次再不敢了。”
“好了好了,都起来吧!”杨业伸手扶起两个儿子道:“地气阴寒,你们还嫌跪得不够?”
“是!”兄弟二人本是应答父亲前一句话,却不想父亲还有后话。看着父亲好气又好笑的无奈表情,兄弟二人尴尬不已。
父子三人正自相对而笑之时,头冒冷汗的杨洪从不远处奔至杨业身前,气喘吁吁道:“老爷!皇上…皇上圣驾已到府外,夫人让您和二位少爷赶紧回府。”
“什么?”杨业大惊失色:“杨洪,你是说皇上亲临天波府?”
“是的,而且听潘…丞相大人的口气,皇上似乎专为赐见六少爷、七少爷而来!”
杨业心中一震,面色顿现凝重,他望着不知所措又自内疚的两个儿子,语转平静:“回去吧!”
父子三人回到府邸,正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宋太宗扶着夏公公从龙辇中缓步行出,赛花已带领一干家人跪于府前恭迎圣驾。杨业慌忙上前几步俯跪在地道:“微臣恭迎圣驾来迟,万望皇上恕罪!”
“哈哈,”宋太宗笑瞇瞇的扶起杨业道:“朕今日心情甚好,便索性轻闲一日,前来爱卿府邸稍作游玩,杨卿家大可不必如此拘礼。都平身吧!”接着他又上下打量着天波府里里外外的装点,见除了那面自己御赐的‘天波府’匾额甑光瓦亮之外,其余各处不过与普通大宅一般无二,不由捋着胡须道:“爱卿身为右领军卫大将军,府邸却仍是如此简雅,实乃我朝众臣之榜样啊。”宋太宗说完,便在夏公公搀扶之下踏进天波府。杨业夫妇携延昭延嗣并家人随后也跟了进去。
来到正堂,宋太宗吩咐赐座,杨业赛花恭身谢恩,陪座下首,又命下人奉上甜点香茶之后,这才稍稍吁了口气。
这时只见宋太宗又自上下左右打量垂手默立阶下的延昭延嗣,心下暗道:“天波府一门精英,各个武艺超群,勇猛无畏。如今看来,此二子似乎比其他几子更添几分潇洒帅气。只是前次杨业对朕意欲赐见之事似有诸多推诿搪塞,莫非真如国丈所言,这其中另有缘由?宋太宗想到此,忽然板起面孔道:“杨卿家,你可知罪幺?”
刚松口气的杨业赛花一听皇上此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杨业起身单膝跪地道:“皇上,请恕微臣愚钝。微臣委实不明皇上言下之意。”
宋太宗望着延昭延嗣,对杨业道:“朕记得前日对杨卿家言及赐见你府上这二位公子之事时,卿家曾对朕说,二位公子顽劣难训,恐冲撞了朕。今日一见,朕实在未能看出二位公子何处顽劣,相反二人竟似人中龙凤,各有千秋。由此看来,卿家所言必是推诿之辞,似有欺君之嫌吶!”
“皇上!这…”杨业不防皇上有此言说,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皇上!”一旁的潘仁美堆起满脸笑容道:“老臣以为此乃杨将军自谦之语,做不得数。杨将军素以家教严谨,门风敦厚为朝中各位大人所称赞。各位公子待人接物亦是彬彬有礼,恭顺有道。老臣私底下尤为喜爱延昭延嗣二位公子,甚至有心与杨将军结为儿女亲家,无奈福薄,遂不得愿。如今二位公子既得皇上恩赞,想来杨将军也不会为了自律而推却皇上宏广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