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陆以泽和丁墨来访,小酌之后,因为微醺的缘故,因为顾小爱和老友都在身边,也因为许久不曾在阳光下看山看水,唐骏忽然主动提议出去走走。当然,他立刻得到了一片热烈的附议,其中最惊喜的也自然是顾小爱。
顾小爱看到他终于跨出一步了,赞许而宠溺的望着他,为他的表现感到欣慰与骄傲,连带介怀陆以泽的出现这件事也接受了,默许他的存在。然而不久之后,她看他的眼神却转为心痛,因为,上回在丁家的类似事件又重演了。
一路上,迎面而来的行人不是露出诧异戒惧的表情,就是相互交头接耳,还有人干脆大声讥讽:
“哎!你们看那个人!他好奇怪,大白天,戴个面具!今儿个有唱戏和杂耍什么的吗?”
带着一路被践踏的心情,唐骏逃回了凶宅,把自己紧紧关在凶宅里,任顾小爱怎么哀求都全无声息。但是,夜深的时候,他却主动来到了顾小爱的房间。
“你明天就和陶姨回陶家,再别回来了!”这是他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虽然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也确定了他的来意,但顾小爱仍顾左右而言他:“明天,我要去百货公司逛街。你知道,天气渐渐热了我想给你买几件夏天的衣服……”
“你明天就回陶家!”唐骏不理会她,坚决地说道。
然而,顾小爱依然在一旁念着:“然后,还要去杂货店看看,再顺道去买几斤茶叶……”
“够了!”唐骏咬牙说,“你不要再跟我来这套各行其事,说什么时间能证明一切!我告诉你,有些事情不需要等,它的结果已经很明显,像咱们想要生活在一起这种事儿,就叫做异想天开!它不可能成功的,不如早一点儿面对这个事实,别再浪费时间了!”
“请你不要放弃,骏!”顾小爱的泪水已在眼中打转,“回来之后,我也想了很久,我知道,当你提出说要出去走走的时候,那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你也努力的想尝试改变……”
整条街的眼光与指点宛若重现,唐骏难以忍受的抱住头,痛苦低吟:“那是我犯的一个最大最荒谬的错误!”
“不,是我的错!”顾小爱急急地说,“我应该为你顾虑到,这么做是操之过急了。你看,我是你最亲密的人,倘若你在我面前都尚未跨越心中的障碍,又怎么可能坦然面对外面的陌生人呢?”
“对!我不需要阳光,不需要山水,更不需要去面对什么陌生人!我就一辈子关在这凶宅里,不必忍受别人以怪异的眼光看我!不必恐惧自己会像鬼怪一样吓着别人!更不必让咱们被人指指点点,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些话,唐骏是几乎发自心底地吼出来的,痛苦得叫人心痛。
他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令顾小爱越听越痛心,泪水不觉簌簌滚下:“别说了!”
她哀求的喊:“求求你别说了吧!”
“瞧!你受不了对不对?可是这些事实会一次又一次的发生,一遍又一遍的砍杀你对我的爱!”唐骏已在想像中预支了太多的难堪与痛苦,而他整颗心也被凌迟得千疮百孔了,“你还不懂吗?只要离开凶宅,我就是一个鬼,一个怪物……”
顾小爱心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勉强压下酸楚,柔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会待在你身边的!”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唐骏阴郁的凝视着她,“只要我活着,你就永远不会死心?”
这话中的意思令她心中一凛。
“你敢?”顾小爱的喊声如紧绷的琴弦,濒临断裂的边缘,“你敢再死一次?”
唐骏噤口不语了。顾小爱深深喘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一番情绪颠狂之后,她反而下了一个决定。
“好吧!如果我的信誓旦旦仍不能唤醒你,那我也无能为力了!”说着,顾小爱从容不迫的走向衣柜,拉开一只抽屉,开始寻找一样东西。
唐骏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底涌过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你这是要收拾东西吗?你肯回陶家了?”
顾小爱背着他,并不回答。
她在找什么呢?她要做什么呢?唐骏这样想着,愈发不安地撑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她。
“小爱?”他不安地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顾小爱蓦然地一仰脸,颤声道:“让我瞎了眼陪你吧!”
接着,她执起一把尖锐的短刀就要往双眼刺去!
唐骏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向她:“住手!”
一番纠缠过后,当他踉跄着放开顾小爱时,手臂上已扎着那把短刀。他迅速地拔下它往地上一扔,震颤的望向她,眼泪顿时奔涌而出。
“你这个疯子!”他哽咽着跨前一步,一把将她紧紧攫入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疯子!”
“我能怎么办呢?”顾小爱在唐骏怀中簌簌发抖,泣不成声,“戳瞎了眼睛,你才会停止在我面前的自惭形秽,咱们也才能永远厮守在一起啊!”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怎么可以有这么可怕的念头?一个残缺人的悲哀,你在我身上还看不够吗?”唐骏哭着放开她,惊恐而急切的摇撼着她,“你发誓!快对我发誓!你再也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你发誓!发誓呀!”
顾小爱挣脱了他的掌握,绝然道:“你既然这么害怕我残害自己,那么就得克服你的自卑,要一个健健康康的我!如果你再把我从你身边推开,那我别无选择,只有弄残自己,陪你一起关进悲惨世界里!””
不!”唐骏惶恐到了极点,哀求的向她伸出双手,“不要这样……”
“那你要怎样的我?”顾小爱一面退后,一面强迫他回答,“你说!你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