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划下。
砍断厨师那双拿着菜刀的右手,趁它还没站稳脚步一个肘击用力朝它胸口撞去,尸体被撞倒在地,边吼叫边试图爬起来,或许是死亡时间过久,关节处受损太严重的原故──
“喀…嘎…”腐烂的身体发出断裂的声音,在地上扭成了诡异的姿势。
原本打算趁着它扭成麻花卷的空档赶到托比那里。虽然和托比他们之间的距离不长,但我怎么努力都还是被迫退回在原地。
只要面前的一双倒下了,在旁守候的另一双就会迅速踩过它的身体递补空缺的位子,不管试了几次、解决了多少双都是相同的结果,从那条通道走下来的、源源不绝的尸群,就算我们知道它们的弱点,光单凭那压倒性的数量…
四面八方攻过来不同的利器愈来愈多,从一开始单一的挥剑砍人,到后来远距攻击的弓箭、刺刀、飞刃,还有长枪大肆挥舞。如果先前没有拜托雷利训练、指出自己的缺点,凭以前的速度可能早成刀下亡魂,它们完全不在乎伤到自己的同伴──或者根本忘了那曾经是自己认识的人,只记得执行夺取我们性命的指令,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一步都无法前进,只能从尸体与尸体之间的细缝,看着那双穿着破洞盔甲、没了头的尸体面前,错愕的托比呆愣的盯着它手上的巨斧对准自己──
一道亮光垂直划下。
“危险!”
一道身影冲向前用力推开她,原本应该见血的斧头直接挥空,劈入地板卡住动弹不得;托比还来不及反应,只“啊?”了一声身体就被推成C字形朝右边飞出去,然后又撞到墙壁,整双龙就这样黏在上面几秒钟,最后慢慢的滑到地上。
“…”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托、托比!?”千钧一发救活托比,同时也是让她撞墙的罪魁祸首惊吓过度大叫,只见葛蕾琳慌张抱起只有半个人高的幼龙:“对、对不起!看见的时候斧头已经劈向你,一时紧张就…”
转头望向天花板,她的脸是扁的,和墙面的纹路吻合,跟小时候看到的卡通效果差不多,“唔咳…啊,天空出现了耀眼的光芒,是上帝,祂来接我了──”
“别、别跟祂走呀!醒醒──唔!…”脸色一变,葛蕾琳按压着左侧腰,低着头不发一语。
“怎么了呀?”见葛蕾琳不对劲,诺菈问。
“咦?啊,没、没什么…”
“吼喔喔────!!”
一声咆哮像极了发疯的野兽,方才的失手没能置对方于死地令它抓狂,发黑腐烂了一半的双手紧握住巨斧的握柄,一个倾身向后用力拔出卡在地面上的武器,发狂似的朝葛蕾琳他们冲过去。
“上帝?一直靠近我们呢,但感觉又不太像…”揉眼睛,托比定神一看,然后整身的鳞片吓到竖起来,“…唔噫呀啊啊!!是那双盔甲!后面后面后面,它又过来了啦!”
“快净化控制它的暗术,白雪不是会使用圣术吗!?”隔着鸟笼,诺菈大声的说。
斧头在下一秒朝着葛蕾琳挥了过去,在诺菈的催促下葛蕾琳一个惊觉,随后迅速拿起圣书准备施法,然而她睁大眼睛看着武器直逼进自己,紧握的书本上头却一个音也没说出口,最后合起它。
见到葛蕾琳的决定,在场所有人都很吃惊,诺菈更是大叫:“白雪,你、你在干嘛!?”
“即使受到攻击,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公主绝不可能攻击人民”,从小就被教导的思维绝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瓦解的呀!”比起平常,语气中多了些不可动摇的坚持,已经做了相当的觉悟吗,不管诺菈怎么叫她依然没打算使用圣术。
“不行,快闪开!那斧头不是闹着玩的!”事态危急,我也加入和诺菈同一阵线劝导,虽然我心底明白一点用都没有。葛蕾琳一旦认真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她,托比很怕尸体,诺菈没办法行动,我和雷利又被困在这里一步也无法接近,根本没有半个人能够阻止她。
“但是,不想伤害人民这点…”看着怒吼的盔甲直奔向自己,淡蓝色的双瞳中的顽固坚持胜过恐惧,她的后方正是托比和诺菈,葛蕾琳摊开双手阻挡了它的去路,直接用正面迎接它手上的武器:
“同样的,我也不准人民让我的朋友受伤!”
“吼喔喔喔喔────!”
“白雪!!”托比瞬间破音,一切疯狂的举动简直吓坏在场所有人,然后,像是上帝真的存在一般,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不,应该说是一件神迹发生了。
“磅!!────”“咚、咚、咚…碰!”
盔甲尸体一瞬间就像是遭到看不见的火车或者炮弹攻击,身体被迫弯成C字型飞了出去,也顺便撞倒其它几双恰巧站在飞行路线的倒霉同伙,一声巨响,撞壁,然后是烟雾迷漫。
这,怎么前不久好象才见过类似的画面…
直等到尘埃逐渐退散去,原本盔甲站着的位置出现的一个熟人,那不自觉散发出杀气的背影其实很好认,而且直到刚刚都还站在我的后面的──
“你,刚才想对她想做什么。”
警告性的言语,声音听起来毫无起伏,但却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打冷颤,雷利站在那里,一种比平常还要恐怖的敌意环绕在他四周;面对莫名的杀气,没有感情的尸群凭靠着本能一步步后退,没有一双尸体愿意上前递补那双被撞飞的盔甲,雷利这次是真的发火。
“啊、啊…”
哀号声音越来越虚弱,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过了一阵子,最后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目光注视着从墙上滑下来就再也没爬起来过的盔甲,众人沉默,比起刚才的凶狠,现在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
唯有在葛蕾琳遇到危机的时候,雷利可怕的潜在实力就会爆发,毫不留情,在最快速的时间内解决可能会对葛蕾琳造成伤害的威胁;而雷利自己本身对于这种速度和爆发力并不知情,那只是纯粹靠身体直觉的反射动作。
睁开眼望向撞飞庞然大物的原凶,葛蕾琳睁大双眼,惊讶喃道,“雷、雷…?”
“伤口,让我看。”走近白雪,雷利没由来的直接蹦出这句。
“咦?什、什么伤口,我、我并没有受伤呀…”震惊,眼神开始飘向别边,葛蕾琳像是想掩饰什么似的把手压放在右腰间。
“不然这是什么?”不顾她的意愿,移开葛蕾琳故意遮住的手臂,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深红色伤痕,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伤口附近的布料,大片的血迹从侧腰的伤口处逐渐向外延伸,虽然看似只有细细的一道,但依照血扩散的速度,伤痕的深度应该不只外表看起来的这样。
“──痛!…”表情一瞬间痛到整个揪在一块,葛蕾琳痛到眼眶流出眼泪。
“是推开托比那时候伤到的吧?”
“…呃、嗯。”不敢直视雷利,她低头看地板,“这个没事,等等用治愈术就可以──”
“…”深吸一口气,雷利大骂,“你这个…──白痴!!”
“白、白痴!?”或许是公主的身分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她,葛蕾琳顿时错愕不已,一张惊讶的脸孔直望着雷利。
“就算不想与人民互相残杀,也不用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啊,为什么刚才不闪开!?不准这么乱来!”
“那、那时候托比和诺菈都在后头呀!…”
“不准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说不准就不准!”
“但是──”
“不要再让我体会那种讨厌的感觉,我没办法承受第二次。”突然提出不合理要求,雷利的表情变得相当复杂和不甘心,“…根本,无法呼吸,简直就要窒息。”
“雷…”
四周的气氛突然朝意外的方向发展,受不了这种氛围的托比死命挣扎极力想逃脱那里,“唔,可恶…别忽视我的存在乱放闪光啊,老子好歹也是个男人,不然也顾及一下旭啊,他很可怜耶!该死,理我啊混蛋…”
你跟我有仇吗。
“唉呀,雷利是个直话直说的人呢!”诺菈慵懒的趴在鸟笼底坐,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很纳闷她手上的爆米花到底是哪来的。
“嗯。”随口回一句。我拿着鸟笼,托比最终还是没办法打开它,上头有她用石头敲打过、凹下去的痕迹;锁的地方锈的很严重也打不开,结果还是得采纳雷利的方法──直接劈开吗?但是诺菈会吓个半死…
“啊啊,要是旭也能这么坦白那就好了…”她瞥了我这里一眼,然后自顾自唉声叹气,像母亲看到没出息的儿子的那种反应,“唉…”
“…”这里有个人和托比同一阵线。
算了,就用雷利的方法好了。
打完哈欠,她悠闲的边吃爆米花边问我:“不过话说回来”
“并不会。”
“啧,真可惜。”又抓一把爆米花塞到嘴里,她随后想了想,有些纳闷,“那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虽然尸群被雷利的杀气震住暂时不会有动静,但它们的数量可是多到没缝隙让人钻的吶。”
“那时雷利见到葛蕾琳有危及,原本他还站在我后面,只听见“碰”一声,回头就看到他爆冲,连短刀也不用了直接撞飞一路挡住去路的尸群,像保龄球那样吧…在尸群中撞出一条路。”
“保龄球?…”诺菈面露疑惑,但没有坚持多久就放弃了,“嗯…算了,不过雷利的体力和爆发力也太恐怖,所以你就这样过来喽?”
检查握在手中的长剑有无缺角。锐利度应该还可以吧,虽然刚才不知道砍了多少个骨头,不晓得刀刃会不会变得过钝。
不过现在手上也只有这么一把武器,也没得选择,就试试吧。刀锋对准鸟龙被敲凹陷的栏杆处,这里能打破它的机率应该比较高。
“唔啊啊啊…”“唔啊…”
四周此起彼落的哀嚎声,那是来自它们腐烂了一半的声带,以及骨头摩擦的声音,诺菈不禁再度感到恶心:“呃,诺菈怎么觉得四周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它们好象不敢对雷利出手,开始把目标转向这里了耶…”
“──唔呀啊啊啊!”一声刺耳的声音传入耳里,同时就像发号司令般,下令所有待命的军队突击,团团包围我们的尸群争先恐后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不行!不顾那么多了,高举,刀刃用力挥下!────
“旭,它们已经冲过来了啊我们也赶快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想干什么啊啊啊!!拿那把刀想干什么啊啊啊啊!!!────”原本打算提议第三十六计战策,诺菈回头,看到我动作的一瞬间表情转化为史上最惊恐。
刀光一落,伴随着压过所有哀嚎声的诺菈的惨叫,鸟笼顶部被劈成两半,刀刃的部分在诺菈头顶上方高一点点的地方停止,而从栏杆断裂处开始蔓延,龟裂迅速爬满整个鸟笼,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全碎为黑色碎片,一块块掉到地上化为尘土。
手中有一股温暖的温度…
“──受久日束缚,受汝之救助,吾之魔力,终得到解放。”
“…啥?”刚刚是,诺菈的声音?文言文?
还有,这手中的温度,我有一种非常不好又非常熟悉的不祥预感,我想之前应该体验过好几次了,所以才对那感觉很敏锐…等等,我想起来了,该不会是那个──
“蕴藏了许久的魔力,就是为了与这一刻相遇吗?…啊啊,命运呀…诺菈终于明白了为何您会安排诺菈在这待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了,就是为了这一刻,美妙的这一瞬间呀,让诺菈来回报您吧,用史上最灿烂、最鲜艳的光芒──”
────完蛋了,她已经语无伦次到忘我的境界了。
“大家,快闭上眼睛!”
“咦?为什么?”托比不解。她这么问的同时,我已经能想象到她的未来了。
“──散发吧!耀眼的橘色光芒!让美丽的色彩传达到每个人的心灵────哟呼!!”
手中的光芒炸开,即使闭上眼睛光线还是透过眼皮让我的视线变成一片白光,紧急用手臂遮住才稍微好一点。耳朵听到四周遭殃的人的惨叫,托比这次的崩溃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惨绝人寰,简直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唔噫呀啊啊这什么鬼啊啊啊啊啊──!!!”
虽然诺菈的光芒能够暂时制止我们和对方的行动,但对死去的尸体来讲完全没效果,它们那样不痛不痒一点知觉都没有的身体,或许连眼球都腐烂光了,根本不怕什么光────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噫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芒意外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