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陈校长这么一说,夏安然忽然想起来,顾西爵带她去看的那个地方,曾经的学校里的孩子,也像这里的校长,所说的这样,尽管什么都没有仍然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你。
孩子们的想法非常的简单纯粹,甚至是自然的,不做作的,陈校长一边说,一边回到村落里去。
夏安然的书籍没过多长时间就快到了,想想跟孩子们一起看书学习的生活,她眼前憧憬的生活就是简单快乐纯粹的。
来到“宁静小学”快一个星期了,最近这几天都在下雨。
住处选择跟校长在一块,陈校长为人热情并且亲切,她喜欢这些孩子,所以选择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守候这一方热土。
低矮的村落土房,陈校长的住所在这里还算可以的,夏安然也不挑剔,简陋是简陋些,最起码很干净。
陈校长自打年轻的时候就来这里了,是孤儿,以前是某高校的大学生,听她说,有一次来志愿助教,来到这里一次,就爱上这里。
“喜欢这里什么?”那天夙兴夜寐,她和陈校长望着漫天的星斗,抬头仰望星空,低头脚踏泥泞,安然手插在口袋里,风一吹,乡里的树叶就哗啦啦的直响。
话一出,夏安然觉得很功利的一句话,陈校长,这个年龄和她基本相仿的女人,恬淡一笑,她的眼睛,每次站在那三尺讲台上,就算不是声情并茂的讲课,她整个人也都是发光的。
自从大学来这里以后,就没打算再回去过,陈校长一直单身,她说她的愿望就是送这些孩子早一点的走出大山。
脚下的路泥泞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抬头就是漫天的星斗。
还有山里边蛐蛐的叫声。
来之后的作息时间非常的有规律,早上天一亮,四五点钟起来,跟陈校长一起接山里的孩子上学,穿过山里小学的路,要经过一个长长的索道。
特别是现在的梅雨季节,除了仅此唯一的用绳索输送——简易的通过方式根本别无他法。
小小的孩子和老师就像一筐菜那样,用绳子绑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从索道的一端滑到另外一端,才得以通过。
刚开始每次从这里一走,夏安然都胆战心惊的,下边就是流不急的河水,相比“新老师”的“淡定”,这群经常走的学生才真正的从容不迫。
最小的孩子才八岁,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却异常的勇敢。
时间长了,夏安然抱着小孩子从这里走也就不害怕了。
下午四点多钟放学,送完孩子以后,剩下的时间就是回来跟陈校长打扫打扫院子,聊聊学生,有的时候要适当的去家访。
说是家访,其实每次,夏安然都和陈校长早早的去过了,小豆子,小绿芽,……一些孩子的家里,经常太穷上不起学。
夏安然就过去安慰着他们,然后自己去劝这些孩子的家长。
晚上回来的时候,跟陈校长整理邮寄过来的图书。
新书下发的一天,她们真的比什么都高兴。
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而又常常让人觉得心酸的表情。
小绿芽是孩子们年龄最小的一个,才五岁,家里总共有五个孩子,她长得瘦瘦的小小的,就像一个小布丁。
那天发书的时候,她因为不下心撕破了新字典的一页,而难过的小声的拿着袖子,抹眼泪。
安然过去安慰她,把她抱在腿上,轻抚着后背。
小绿芽头发稀疏,大大的脑袋梳着两个羊角辫,用简单的绳子扎系的,”绿芽不哭,用胶带粘住就好了,你喜欢老师下次会给你邮的。”
夏安然安慰着小绿芽,绿芽放学那天在教室里,闷声呆了好久都没有出去。
她趴在桌子上,长长的桌子上,她拿笔的姿势,倔强的,努着小嘴一行一行的联系,今天交给她的生字。
安然就坐在教室里陪着她。
小绿芽不怎么爱说话,她就是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呆在某一个地方。
看着她,夏安然想起来,原来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等到天都渐渐的黑了,夏安然看着学生们的本子,一页页的翻,直到眼前有一个小小的人影,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一抬头,看见小绿芽正在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老师,”她把头埋在领子口里,怯生生的看着安然。
“怎么啦?小绿芽,”安然乖乖的摸着她的头。
“你可以用铅笔,给我批改作业吗?”
“……”
“我想这本子还能再用一次……”小绿芽把作业本交到安然的手里,一看正反面用橡皮擦过了,应该反复用了很久,薄薄的纸张仿佛一碰就碎了。
安然的心疼了一下,也不好直接说,伤了她自尊心。
点点了头,“好的,小绿芽,老师记住了。”
“谢谢夏老师。”
来到绿芽的家,情况往往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绿芽的家里五个孩子,打工的打工,种地的种地,为了能要一个男孩,原本一贫如洗的家,多了几个孩子,更是雪上加霜。
小绿芽这么小,下边还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弟弟。
她爸爸妈妈早早地去深圳打工了,家里留着大哥大嫂和爷爷奶奶照顾。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原本需要关爱的家庭——大哥和大嫂并不近人情,不想照顾老人和绿芽,奶奶身体不好,勉强维持基本的家务活。
爷爷身患重病,小绿芽跟爷爷最好了,也是爷爷主张让小绿芽去上学。
背后跟安然了解到,爷爷他已经准备好农药了,对于他们这群老人来说,“活着,比死跟痛苦。”
家里的这种情况,爷爷说他活着就是给儿女增加负担,如果花钱治病,那么顶多活三五年,而活着的三五年却挣不来花钱治病的钱,用他们的话说,“不划算”。
像很多安然的人,不禁问,人的生命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像做生意一样?
可现实,逼迫这里的人,必须这样想,在他们这里,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