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微垂,冷淡的视线迂回,变得温柔,遮掩住难捱的落寞,转身离开,追寻安然远去的背影。
走了一会儿,怕安然发现,就隔着远远的,跟随着她。
以前是,乐思桀大步走在前面,安然挪着小小的步子,紧跟在后面,背着书包肩带,步伐清辉。
现在呢?是她在前面怅然若失地缓慢前行,而霸道居高临下的他,放下身价,心随着她的牵动而牵动。
安然从口袋里挖出一枚硬币,然后站在站牌前,失神地望着前面的路。
乐思桀一摸口袋,掏出现金,特意在旁边的摊位换了零钱。
上公交的人有几个,在安然挤进去的时候,乐思桀也跟着上去了。
安然失了神,也没注意到在后座位的乐思桀。
她侧着头,把脸紧贴在车窗,呵出一口气。
他坐在她后面,直到车上的人渐渐走掉,留下一排排椅子,好像无生命的是那些座位上的那几个人。
随后,安然的电话铃声响起,她回过神来,接起电话。
“嗯,没关系啊,我很好的,嗯嗯,放心啦,西爵。”
安然悦耳的声音响起,不用看,从紧绷的后背就可以察觉出她微微颤抖的情绪。
这次的创作对她很重要吧。她一定很想证明自己,乐思桀这样想着。
电话那头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安然灿烂的一笑。
“不用了,西爵哥,改天我请你吧,嗯嗯,好的,下次争取嗯嗯。”
臭小子,还要请安然吃饭,八成是鸿门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乐思桀就这样一路跟随安然,走下站台,走过路灯,走到公寓门口,看着她上楼。
他坐在长椅上,望着她家的灯盏亮了,拉上了窗帘。
初春的夜空,星星点点,像他眼中的雾霭星辰。
拨通了电话。
“喂,夏小姐吗?我是洛先生。买你画的,洛先生。”
“你好啊,洛先生。”
安然钻进毯子里,翻了翻身,眼眸由晦暗转变成闪亮,她的音调提升了一个分贝,显然,接到电话的她,意外又惊喜。
他微垂冰眸,颀长的身子简单依靠着椅背,修长的手臂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拿起电话,喉结滚动。
仰起脸,现在你不需要乐思桀,也不需要顾西爵,让一个陌生的洛先生来安慰你吧。吐露你的心声。
乐思桀想。
“夏小姐,最近好吗?要说实话哦,我希望静下来和你谈谈心。”
“不太好。”安然掖下被角,把整个身子缩进去。轻叹了口气。
“有心事?”
“嗯。”
“我想离开上海了,可是不知道去哪。”
“为什么呢?”
“因为有不该见的人。”
“所以要逃走?”
“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也许离开是最好的解脱。”
“夏小姐,面对事情要勇敢承担,不能总当鸵鸟。”
乐思桀顿了顿,继续说:“如果那人也爱你呢?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
“不会。”安然斩钉截铁。
“为什么?”
“他对我除了恨,大概,没什么其他感情了吧。”安然眨着眼睛,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唉,你说我是不是没用呢,什么也做不好,什么也没有留住。”
“不会,安然小姐,在我看来,你恬静,有才华,而且对人也专一,是难得的人才。”
“真的?”
“当然。”
“那谢谢你洛先生,我会努力的。哈哈。”
“嗯,安然小姐,要相信这个世界终有个人支持着你,守护着你。”
“洛先生,我可以见见你吗?”
“不可以。”
“哦。好吧。”
“安然……”
“唔……洛先生,我……”
睡着了吧,安然。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原来你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最想见的人。
……
乐思桀自认为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没有心的人。
“我对女人的兴趣,不会超过三个月。”
说这话的时候,乐思桀和顾西爵两个人在教学楼的后院抽烟,准确的说是乐思桀在抽,顾西爵在“享受”他的吞云吐雾。
他颀长的身子简单依靠在教学楼的大树前,落地的光影折射出一道悠长的少年的侧影。
“不对,”他微微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朝旁边的少年一亮,微蹙着眉头,看的出是在搜罗脑海中仅限的词汇。
许是依靠的时间长了,配合着动作,整理了一下衣衫,交叠的双腿重新摆好了姿势,直抵地面。
“等我有了钱。”清澈的嗓音在风中飘扬,他缓慢转过头,像是动漫里的特写镜头。韶光明亮,前额的金黄色的碎发微微晃动,一帧一帧的缓慢的跳动,朝着旁边的少年仰起下巴,简约直线条的浅蓝色衬衫,衬托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话音未落,树旁边在青石上坐着的少年,接过他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展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那是顾西爵的招牌。
随后,顾西爵从青石上利索的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起头,对上依靠树的少年犀利的目光,回应乐思桀的语调轻轻柔柔的,却是极具杀伤力的漂亮。“等我有了钱,”顾西爵也学着乐思桀的口吻,“我对女人的兴趣就控制在一个月。”
然后,他一步跳到乐思桀的身边,伸出食指晃动“就一个月”故意做出一副自视甚高的骄傲,病态的白皙的长颈,阳光照射过去,发出钻石般的光芒,宛如矜贵的王子。
顺着缥缈的烟雾看过去,顾西爵的白皙,有种凄美的幻觉。
乐思桀叼在嘴巴的烟,被薄唇猛吸了一口,“别开玩笑了,就你,谁都可能朝三暮四,你顾西爵……”
是啊,谁都有可能,但顾西爵用不着等有钱,因为已经很有钱。
顾西爵凑到乐思桀面前,眉心微蹙,明眸皓齿的笑,划开一个美好的弧度:“我怎么?”
戏谑口吻带着怀疑,眼底的小失落飘然远处,随即又被收回,树上掉落一片叶子,从他的头顶轻飘飘而落,像是樱花瓣。
他伸出手刚要抢过少年嘴巴里的烟,白皙手的影子在乐思桀面前晃动。
乐思桀及时躲闪过去,帅气地一偏,依靠在树上,他闭了一下眼睛,猛地摇摇头,夹着烟的手在前面晃,又摆摆手,“别人,我信,你,不可能。”
随后乐思桀像是弹簧般,一起,一个箭步走到旁边,对着垃圾桶,狠狠地将烟头拈灭。
眼角瞥见顾西爵整齐而洁白的校服,他在心底否定,顾西爵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种人,顾西爵有漂亮的成绩单,他呢?他有漂亮的妞。
但都是好哥们儿,男子汉不拘小节,乐思桀转念一想,反倒不在乎。
他转过身,义气地拍了拍顾西爵的肩膀,“逗你呢,以后有哥罩着,有女人咱一起玩儿。”
随后,爽朗的无所顾忌的笑声,荡漾在高中时代的空气,走在一旁的顾西爵插着口袋,晃动着脑袋,展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那是他的招牌。
其实,不用乐思桀说明他也懂,从小到大,乐思桀“罩着他”,因为两家是世交,关系好的不得了。
同是在一起长大,却有着相背驰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