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犹豫了一阵,皱着眉说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听的话…
小产,性侵犯这样的字眼在洛毓枫的脑海中不停的回荡,握着方向盘的手暗暗的用力,脚下狠劲的往油门上一踩,车便飞了似的冲出去,在一连闯了几个红灯之后,他终于将车停了下来,停在了路边,然后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喘着喘着竟开始哭,泪水无声的砸在脚边,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车厢里静得只能听到泪水滴落的淡淡的声响。他不敢想象那一夜瑞妍承受着怎样的屈辱,不敢想象当身体开始变得冰冷的时候,心是不是也随着掉进了阴暗的泥沼里不得救赎。只是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的眼光变得暗淡;为什么她的脸上再不见笑容,他感到她的心开始包裹在自制的躯壳里逐渐停止跳动…他也了解了为什么熙辰会那样失控的流泪,为什么他看她的目光那样充满愧疚与怜惜。她,或者说是他们,在这场灾难中被彻底摧毁了,只剩下仅有的灵魂碎片在雪片落下的时候被冲击的分毫不剩…
温祺应该真的疯了,他要报复的人应该是他啊!是他洛毓枫啊!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洛毓枫啊!为什么要把怨念与仇恨发泄到瑞妍身上?面对那样脆弱,那样善良到不忍伤害任何人的瑞妍,他怎么下的去手?怎么可以…
毓枫愤恨的紧咬着下唇,再稍一用力,一股腥甜从齿处传至口腔。他抬起头,眼光中的寒气清晰的释放出来,他被激怒了,这样无休止的伤害他身边在乎的人,他再也不能容忍了。温祺,洛毓枫发誓要让他对瑞妍和学儿所作的付出代价!
晚上,在洛家客厅里,洛国荣和熙明远坐在沙发上,毓枫坐在他们对面,洛美宜端着杯热茶站在窗前。整间客厅里只能听到洛毓枫的声音,他此时正很认真的把这两天发生在他、熙辰和瑞妍身上的事讲给他们听。他的语调很平淡,平淡到几乎没有任何波澜,就如同在阐述一个陌生人的遭遇一样,只是当他讲到瑞妍的伤和她失去的孩子时,那股郁结在心口的悲伤还是跑了出来,带动着一丝异样的情愫让声音跟着颤抖起来。而客厅里聆听着这一切的三人,他们脸上的变化却清晰的表露出来,从最初的惊诧到愤怒再到最后带着深深的愕惋与压抑。洛毓枫把它们通通看进眼里,当做一种愤怒的积累。
“瑞妍还好吗?”洛美宜还没拭干眼中的泪水便急着问,“我可以去医院吗?我要去看她。”
“姐,现在不行。”毓枫站起来,伸手将准备出门的她拦下,“瑞妍的情况熙辰什么也没跟我说,你们听到的这些是我从医生那里问来的。我想他应该是不想我们担心吧,还有瑞妍,她现在需要好好休息,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他的话果然很起作用,洛美宜走回到沙发边,一下子坐了下来,熙明远拍着她的背,而她则靠在他怀里哭,在这种悲伤的气氛下连洛国荣也免不了红了眼眶。他沉着脸,声音低沉的问毓枫:“还没抓到温祺吗?”
“还没有,我已经让海明社的社员去查了,回来之前还联络了沈局长,他也已经开始调派人手了。”他如是说,“父亲,有件事忘了告诉您,我已经答应接管海明社了。”
“嗯,你决定了就去做吧。不过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不管温静山是怎么死的,如今他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能饶恕!”洛国荣站起来,拄着拐杖朝楼上走去,在转身的一瞬间泪便流了下来。
“姐,别哭了。”毓枫坐到洛美宜身边递上一张面纸,“熙辰和瑞妍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要。这次的事对他们打击很大,除非他们亲口说出来,否则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能问。在他们面前也要做的和以前一样,不能让他们看出不寻常的地方,知道吗?”
“嗯,只是一想到瑞妍那孩子…我就忍不住。”把脸埋进熙明远的肩头,任凭泪水打湿他的衣衫。
毓枫叹了口气,没再劝她,也转身上楼去了,在步上几级台阶时余光瞟到了餐厅的餐桌,上面放满了佳肴,正中间的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格外扎眼,管家站在餐桌旁正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他。他竟忘了,昨天是熙辰的生日啊!
漆黑的夜晚,宁静的书房里,洛毓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某一点发呆,从他深色的瞳仁中仿佛看不到焦点,无限的扩散开来。在刚才的对话里,他还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他只对家人提起瑞妍遭绑架小产的事,对于她所遭受的最令人发指的磨难他只字未提。
天好像有些冷了,是啊,这两天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又怎么会不冷呢?在下一个冬雪初融的时候,还会变暖吗?在失去那笑容之后,恐怕自己也不再能活了吧。窗前的他这样想着,曾经他一度把她当做此生唯一的信仰,唯一想要用生命好好珍爱的人,而如今他却食言了,眼看着悲剧发生却无力挽回,那种痛不是任何人都能体会的。”如果我死了可以解决一切,我愿立刻死去…”望着外面的他呢喃自语,“瑞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医院病房里,瑞妍躺在床上安静的睡着,整整一天了,她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看透世事一般,不哭也不笑,静得让人觉得恐惧。而熙辰则始终守在她身旁寸步不离。就如同此刻一样,紧盯着她仍旧苍白的脸颊,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但是他知道,瑞妍的伤口不在身上,而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在心里…
医生让护士去叫熙辰,说有话要和他说,让他到办公室去。熙辰看到瑞妍还在睡,便拜托护士帮忙照看一会儿,自己关上门走到医生办公室。
“您找我有事吗?请快点说好吗?我还要回去陪我太太。”
“请坐。”医生很客气,“这段时间一定要顾及病人的情绪,发生这么大的事很多人会想不开,家属一定要特别注意。”他叮嘱道,“发现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及时通知我,必要的时候我会安排心理医生给病人进行适当的心理辅导。”
“好,我会注意的。”说完他便离开了。回到病房时却意外的没有见到瑞妍,病床上枕头和被子安然地躺在上面,“护士小姐,我太太去哪了?我不是让你照看她吗?”熙辰扳着护士的肩,大声吼着,把对方吓得不轻。
“我…我。”护士支吾着半天也没说出来。
倒是另一位护士好心提醒:“我看见她到楼下去了。”
顾不得许多,熙辰飞奔到楼下,在楼后的花坛旁边,他看到了站在雪地里的尹瑞妍,她只穿了件单薄的病号服,头发散下来,脚上还穿着病房里的拖鞋。
“瑞妍。”他大声喊,后者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看着天上落下来的雪片。
“瑞妍,快跟我回去,你这样会感冒的。”他试着拉走她,可她却动也不动,仍旧仰头看天,雪片越来越多,轻盈的落在她的睫毛、额头、鼻尖和唇瓣上。
“妈妈说雪是最纯净的。”她缓缓地开口,“可现在连它也不能把我洗干净了。”
“不,不是的。”熙辰搂紧她,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在我心里、眼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尹瑞妍,纯净善良,笑容温暖的尹瑞妍。”
“不是了!不可能了。”她哭了,毫无预兆的放声痛哭,“我好害怕,我拼命喊你的名字,可是你都没有出现,只有我一个人…”她哭到最后开始发抖,瑟瑟的依偎在熙辰怀里,“对不起,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在你身边的,让你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你打我吧,打死我吧!”他握着她的手腕不断拍打自己的胸膛,然后他们深深的拥抱在一起,让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与心跳,泪水,夹杂着希望与重生的泪水如洪般不断的涌出眼眶…
圣诞夜就这样过去了,整个栗川褪下了盛装的外衣,换回了浅色质朴的轻便冬装。人们因为初雪的到来而增添了衣物,风,吹在身上的风也变得有点冷,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把衣服裹紧些。
尹茜提着一个水果篮走在医院的病房里,昨晚接到熙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和佑翔看一个搞笑的电影,起初笑到肠子都快爆了,可是放下电话之后她却想哭。熙辰的话很短,他告诉她瑞妍小产了,现在在医院。只这一句话,尹茜就觉得天要塌了,她记得自己坐回到沙发上,佑翔还在一边笑一边指着影片中的一个镜头。而她则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不多会儿就有晶莹的液体滴出眼眶,落在趴在她脚边睡觉的小乖的金黄色毛发上。
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正巧看到熙辰在喂瑞妍吃苹果。
“姐。”她叫了一声便走进去,把水果篮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到病床边握着瑞妍的手,“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她看着她的眼回答,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医生怎么说?身体没大碍吧?”尹茜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可还没等瑞妍回答她倒先哭了,“你吓死我了!昨天接到姐夫的电话我都以为天要塌了。”
“放心吧,我已经好了。”她温柔的抬起手磨搓她靠过来的一侧脸庞,“念儿怎么样?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他好得不得了,每天咿咿呀呀的好像会说话似的。”擦了擦脸上的泪,尹茜正色道,“医生说你还要在医院住多久?要不要去我那儿住几天?”
“不用了,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本来也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那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从哪摔下来才这样的?”微寒的目光盯着熙辰,“你是怎么照顾姐姐的?当初把姐姐交给你的时候你说过什么都忘了吗?”
是啊,想起当初和瑞妍订婚之前自己曾对尹茜保证过,永远不让瑞妍受到伤害。可他却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