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0点整,白晓静带着一行人使向多罗斯。升级之后的红尾载重大幅度上升,即便多了三名乘客一点也不颠簸。行到王陵之外,白晓静刻意绕了远路,萍远远地看着那片迷雾,“你若是进去,一切都可以了了,某大人和某某大人也不会取笑于你。”她哀怨地说。
“我若是去了,你就会死对吧?它们之所以给你继命,不就是为了让你把我找回去,不管怎么样,我不许你死。人要活着才有一切。而我,不屑用迷信给自己加分,我就是我,我叫白晓静,是个女人。过去是那样,现在和未来还是那样。”白晓静决决地说。
“可我累了,放我走吧,我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萍软软地靠着。
“不行,你还有个妹妹没嫁,你还得帮水华抚养孩子,我这人脾气暴躁,会打小孩子。我还是妓院老鸨,信不信我明天就把玎卖了。”
白晓静露出最凶狠的表情。
“你不会,你做不到,你也不是那种人。”萍笑了。“你这人宁愿自己受罪也见不得弱者受人欺侮。与其卖掉玎,我宁愿信你会卖掉自己。”她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迷雾。直到飞行器从迎城上空飞过,萍终于回过神来。“小时候常听人说起当年铁大将军率士6万,在这里大败前朝数十万将士,他用……”
“一个人有英勇事迹是一回是,胡作非为又是另外一回事,无论铁颐曾经做过多大贡献,也不能作为他肆意虐杀他人的保护伞。”白晓静。
“古时有一族,名匈奴,他们中有一个分支名羯族,这个种族只能用食人恶魔形容。史载他们行军作战没有粮草,掳掠女子作为军粮,夜间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石勒之子石虎比他还要狠,脑筋里只有三件事,一是淫欲,二是杀戮,三是享乐。”
“石虎驱百万民工给自己修建宫殿、修林苑甲兵,死亡超过三分之二,造成尸积原野。石虎夺女五万入后宫肆意变态凌杀污辱。因为笃信佛教,所以命令掳掠来的女子做尼姑,但却碰到漂亮的就占有,然后就把那人身上的肉割下来和牛羊肉混着煮……在他统治之下上吊自杀之人挂满树枝,城墙上挂满人头,尸骨则被做成“尸观”,恐吓世人,反抗将士尸体则被弃之荒野喂兽。有一个种族差点被他逼绝种。”
“这么说铁颐还算顶呱呱的大好人了?要不要我给他发好人勋章?”白晓静负气不理萍,她转向和白熙泰谈论城防,和伍颐谈论进攻防守。
萍凄惨地笑笑,谁叫她是个女人,那些由整个社会,由封建礼教,由她生长环境所有的人和事用整整二十五年揉进她灵魂的东西,已经取不出来了。
她已经改不掉了,只能这样了。
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白晓静,然后悄悄擦眼泪,同人不同命。
……
飞到钢之熔城上空,红尾有直升机特有的悬浮功能,她将它定在3000米高空。
这个高度能避免几乎所有的地面进攻,经过好几天的打草惊蛇,地面士兵对红尾的出现已经不理不采了,横竖他们也只能用眼神进行秒杀,而总是紧急集合让人心生厌倦。
飞行器上,伍颐兴奋到手足并用,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即便在美梦中也没有试过。他从没想过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自己能从这个角度,这个高度俯视铁颐大本营整个格局,对于战争,这种鸟揽直接价值无穷,值得每一个将军为之卖命。
而大摇大拜地出现在铁颐府邸正上方,让伍颐觉得某种一切尽在手中的感觉浑然而生。
所以他和白熙泰抢着在白晓静前面表现自己,他们分析城墙、分析公事、分析军营、分析街道、分析建筑。分析一切他们熟悉和不熟悉的,分析一切有可能在攻城时产生的变数。
铁颐在城里有三处军营,如何迅速制服这三处,如此避免他们杀入平民区域,如何避免他们走漏消息,如何……行到五大家族居住区域时,白晓静突然问萍:“你打小在这里张大,可有见解?”
萍正在悄悄抹眼泪,猛然被这么一问楞了至少十秒才反映过来。
四人里就只有她一人是原住民,萍的确最有发言权。思索了大约五分钟,伸手直向一处。“那里有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城外,博乐和博矢他们时常从那里跑出去玩,可惜……”
萍是女人,封建礼教规定“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和亲兄弟一同外出也会让女子身败名裂。所以,她从未走过那条道。
白晓静点点头,如果有必要她会叫博矢带精英小队进城执行斩首任务。
萍想了想,指着城墙西面,“那一节城墙,姐妹们每逢七夕就从那里上去,沿着城墙一直走到那里,车队在外面把我们接到一个城市里……不过那活动自六年前铁颐闹事之后就少了……小脚女子都能爬的城墙,士兵门应该很容易。”
乞巧是澹台从古到今都有的习俗,每年7月7日相邻几个城镇的女子要聚在一起比拼女红,那是女人每年唯一一次能够离开家门的机会。
那节城墙,不算太高,宽度在十米左右,长度在1000米左右,两侧没有护墙。
怎么说呢,活脱脱一古代T台。
也就是说当女子们从上面走过时,台下男子会把她们尽收眼底,梢后他们会和她的家族谈判,把中意女子买回家,成为他上百玩宠里的一个。说白了,就是一次人类公开拍卖会。各大家族把不受宠的庶出女子挂在上面换取钱权。
白晓静记下这个地点,如果需要,她会叫敢死队从这里冲进去。
这会是一场惨烈的冲击。
所以她不希望发生那幕,白晓静不希望人死得太多,即便是最穷凶恶极的人也有用处,比如挖沼气池什么的,她有法子收拾他们。人类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处。
行到南门,这里现在灯火辉煌,望远镜中,至少一百人被士兵捆在上面,男女老少皆有,男的已经死了,而女的正被士兵压着做禽兽不如之事。
白晓静在空中停留,她能感受到可怕的愤怒和苍白的麻木。
伍颐札巴着嘴,对这种不抵抗表示愤怒,他认为那些女人因该立刻去死,为贞洁而死。伍红玉面具般的表情露出破洞,痛苦和深深的无奈流了出来。
“下面那些,就是企图以死保护贞洁的人。”萍默默道。“进入铁府的贡品如果不服从规矩服侍每一个该服侍的人,铁颐会杀掉她们亲人里的男子,把女子集中到这里供士兵集体玩乐,在整个过程里她们没有死的资格。直到她被整个摧毁。”
封建社会女子过着类似笼中鸟的生活,她们一生都被整个社会道德规范约束,人们不光约束她们怎么说怎么做,还约束她们怎么想。
他们告诉她服从、卑微、愚蠢是美,抵抗、强势、聪明是丑。
不然怎么会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说法。
他们告诉她男子的喜是天堂,男子的恶是地狱。如此生活出来的人,如何有正确的判断能力,她们甚至不知道黑和白的颜色。
白晓静凝神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但请你帮我,当铁颐中意一个女人时,他会在她那里呆多少时间。怎么说呢,他曾在你房里呆过多少时间,不见部下那种。”
萍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至少十分钟她才鼓起勇气开口。“三天,他曾在我房里呆过整整三天,听说他新宠顾袭澜时曾在她房里呆过六天,所有部下皆不见。那次,他的部下差点砍了顾袭澜脑袋,为了让她不再迷惑铁颐……如果你成功进入将军府,请你把她救出来。顾袭澜住在……”
她把顾袭澜的住处指出来,也许她现在不住那里了。
对于那些住在铁颐府邸里的女人,他的心情和喜好程度决定她的一切,从活的状态到死的姿态,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白晓静点点头,为萍的勇气致意,“除了钢之熔城,他可有别院?”
“有。”
十分钟之后,白晓静收集到足够的资料,如此一来他有整整六天时间筹谋一切。
……
一行人向着多罗斯使去,行经过铁锈城,伍颐道:“必要时殿下可以到这里借兵。这里的城主……”
“无论立场如何,男子不把女人当人看,他们大多数都这样……现在我可没有时间去赢取那个某城主信任。”白晓静恨恨地说。
“那一年,铁颐大军领下,铁锈城前城主想要开门投降,其妻鲁氏斩杀了丈夫,携幼子登城率军作战。她令幼女擂响战鼓激发士气。她组织全城女子上墙作战,她们担任从弓箭手近战所有职务,她们担任医疗救护,担任后勤运输,担任消防灭火。
任何工具都被用上了,从锅子到女人裹脚的布,那些质量极好的布大有用处。
铁颐久攻不下,派人断绝城中粮草,只可惜铁锈城位于旧时代矿山区域,曾经疯狂采矿留下的坑道里全是水,他断不了城里的水源。而鲁氏……”白熙泰说到这里被萍抢了话题。
战争在夏季打响,鲁氏用城市中生活废料培育蘑菇供给将士食用,那个季节正是蘑菇的季节。而那些废料密封之后暴晒,几天就发酵好了,还能消毒。
“家家屋顶都是粮仓。她用投石车把城里患瘟疫死者尸体投进铁颐军营,让他们也感染瘟疫。反正铁颐在耗干她之前就被她耗干了。直到隆城派援军过来为止,铁颐完全拿这里没办法,所以那场围城不了了之,铁锈城也就成了保皇党最后的营地。”
萍兴奋得脸都红了,那段历史整个澹台是人都知道。
“章西女王上英军指挥曾说过一句话,假如这个国家每个女人都象克希米芭伊那么疯狂,那么他们一天也呆不下,立刻就会被赶出来。”白晓静喃喃道,正是因为畏惧女人的力量,所以男子用礼教和刑法束缚她们。“既然有那样一位人物在,铁锈城为什么会发生饥荒。”
伍颐的脸僵硬了。“两年前鲁氏之子斩了她,为父报仇。”
白熙泰大叫:“胡说,她是为夫殉节,好女人都该如此。抚养大子女,她就因当……”
白晓静一个眼神吓住了白熙泰。一个连母亲都斩的男子,不可靠。
……
男权社会的家庭,仅以父亲为主,至于母亲,无关痛痒。
比如孔子生身父亲,因为夫人经年不育,便挑选出一个丫鬟代劳,当孔子出来后,孔氏家族家族弹冠相庆。而孔子生母,立刻被剥夺了生的权利,历史上从没有记载她是谁,她完成使命的那一刻生命之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在男权社会里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在封建宗法礼教支持下,任何戕害妇女的事情,都会被重作是天经地义之事而“合理”地存在着,并构成人们社会生活的组成部分。
……
“我在多罗斯和云城都有兵力,伍颐若为将,要从哪里抽兵?”白晓静问。
伍颐想了想选择了云城,相等情况下由暴民组成了队伍肯定比居民组成的队伍更有战斗力。虽然从云城到钢之熔城比从多罗斯出发多了400公里,但那条路线可以避免接触到铁锈城,秘密行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部队在平原上跑,怎么也比丘陵更快。
……
大约午夜十一点48分,红尾进入云城,索菲娅鼓捣出的粉碎机正在柴油发电机的带动下制造噪音。那些被彻底粉碎的墙体,经过洛丽娜重配之后,将在新建中担任水泥一职业。
一时间,整个城市都在忙碌,整个城市都是噪音。
红尾尚未停稳,兴奋坏了的教养师们就迎了出来,他们跪接贵客,也就是铁颐。
他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白晓静给教养师们开出的条件是六天,六天内必须让铁颐顺得象个真正的卑微下人。至少表面上因当如此。“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动起来吧,孩子们。”
萍看着铁颐被人当做货物卸下,起初有些忧郁,随后捂了脸抽泣,看阵势仿佛要把一生的泪水完全哭尽。当一个物种从发丝到脚跟,从灵魂到身体都彻底成为另一个物种玩物时,当一个物种卑贱到彻底成为另一个物种的附属品时,所谓情和爱,不过是虚伪的谎言。
萍早就识破了这种虚伪。
而白晓静很早前告诉过她,生命的本质是不受抑制、奔放而且善于开拓崭新领域,每一个生命体都有冲破障碍的勇气,即便这个过程里充满危险和血腥。这是与性别无关的进化本能,当公猴子从树上下来,成为男子时,母猴子同样做到了。
她们并不比他们弱,只是他们强行束缚了她们。
“六天之内,让他初步服帖,拜将时我要用到他。”白晓静道。
老头子们嘀咕了一会儿,同意了。
……
铁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被送到了营妓训练场所,他口齿不清地咆哮自己身份,至少一百个疯掉的男子重复他的话语。那些人就连因为下额断裂而产生的口吃也重复。
一时间,整个场地全是疯子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