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铎一把将她抓住,“别理那古怪车儿。”他没看见或没认出那步摇。
白晓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把他推开。“你身上全是女人的味道,下次见我之前最好洗干净点。以后见我,若是再这般不干不净,休怪我不给情面。”她闻到了男女欢好的腥味。
她最讨厌的味道,白晓静恨自己的鼻子。
那名被分配给他的侍姬,最多十三岁,至少比莫铎小三十岁。嗜好老牛吃嫩草,也是男子的通病,比如汉武大帝立子杀母那位钩弋夫人,就年龄而言,他做她爷爷也不为过。但他妻了她却并不珍惜,最后为了立她儿子还将她杀之。
莫铎一连尴尬,随后笑了。“丫头,我可以当你是在吃醋吗?你得知道,男子姬妾成群乃正常之事,这叫周公之礼,人之常情。身为女儿,可不能因妒失礼,你得随时记得身份。”
白晓静没有理他的自以为是。
转身向李芨臣走去。“李大人的折子,陛下已经批了。”她将那和亲联姻帖子拿了出来,整片文章里,就数白晓静一笔一划拼出的字最为显眼。
“选……选秀……”李芨臣双眼一瞪,脖子一歪竟然昏死过去。
终究只是个守旧的老头子而已,刚刚才和莫铎大战了一场,哪里受得了这第二波刺激。
不止李芨臣,莫铎也被吓得全身僵硬,甚至就连离辰也被下的口不能言。他们从未见过女子选秀,至少从未见过如此大张旗鼓选秀的女子。
白晓静拟的选秀规则,完全抄袭顺治年间的选秀规定,大概内容为凡士族人家年满十三岁至十六岁的男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这些绣男必须以处子之身参加。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喧哗,所有的人都在震惊。
氏族男子多早婚,但凡年过十二者,鲜有童贞之人,正式婚嫁之前就有子女的大有人在,况且他们从未听说过对男子的贞洁要求,所谓贞洁,不过他们用来拴女子的狗项圈。
白晓静趁所有人反映不过来的当头,
一个溜烟出府,去追那古怪的马车。
第一个反映过来的离辰,当他看见天策上将时更为了解,所谓选秀,不过是种拉拢人才的办法。大家族里的老处男,无非就是庶出之子,因为对方用性别卡白晓静,她无法从正常渠道招募将士,也只能从这方面下手。至于其余人等,也是老油条了,岂能不知。
只是,白晓静已经走了,他们找不到抱怨和劝阻对象。
……
见到白晓静出府,这车缓缓地使出大约一百米,然后停了下来,那感觉,就象要她跟上。
一车一人就那么走走停停,大约早上5点左右,她终于来到铁锈称另一坐别院。狡兔尚有三窟,更何况是人。
铁锈城这第三别院,不但规格比前两坐要小得多,而且出奇地隐蔽。这黝黑泛光的建筑群完好地隐藏在身后的树林里若不走近,几乎发现不了它。当白晓静摸到那建筑群如同陶瓷的外表时,当即知道这建筑的建材和铁颐那座一样结实,用处相必也一样。
直到完全进入院子,驱车之人才将蒙在外面的白布解除了下来,这两人果然是都是女子。其中一人外表年龄只有十四,另外一人年龄稍长,白晓静注意到她的眼睛有问题,似乎瞎了。
而院中还有早就等待着的第三人,这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尽管凌晨时分的户外冰天雪地,但她依旧赤果着双脚,也许由于缠足方式不对,女人的脚掌整个没了,只剩下枯木一般的后跟,那节完全枯死的肢体诉讼着男权的暴力。
见到白晓静看着自己的脚,女人苦苦一笑。“三岁时,母亲为我缠脚,我性子烈,无论如何也不肯,不管母亲说什么,都会悄悄解开那缠脚布。所以母亲就以重棒锤击,她裂掉我前面时,一边锤一边哭。母亲说,女子大脚日后铁定因嫁得不好而吃苦,裹细小脚嫁得如意郎君才是正道,走路这玩意只会叫女人变坏,若是嫁得好,根本不需要走路。她说自己是为我好,说我然后一定理解她的苦心,但我这辈子最大的怨恨就是双脚不能走路。”
“听闻殿下不许女子缠脚,有这回事吗?”
这女人喃喃道,她摸了摸自己近乎完全枯死的后跟,泪水哗啦啦地流。她让贴身随从抱着自己。根据对方介绍,她是城主原配带过来的九个媵妾之一,也是最后一个媵妾。
“其余几个都死了。”她没有说对方是如何死的,只是从表情分析,想必不是自然死。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至少不是男子眼中的好女人,在他们眼里,好女人不能抱怨,更不能反抗。她们无论遭遇什么,失去什么都必须逆来顺受,才能被称之为好。
一干人等终于停在了院子深处的某间房门外,白晓静推门而入,穿过一道屏风之后她终于见着了萍,此时她正卷在厚厚的榻塌之上,尽管屋子里燃着暖暖的炉火,但她依旧抖得厉害,与此同时,白晓静闻到了某钟焦香的味道,肉类被烤糊的味道。
她注意到萍的长裙被挂在了一边。
一把掀起萍盖在身上的被褥,她看见了,那处原本是男女接触的地点,现在全被烧得焦黑。不由地狠抽了一口气。
“那禽兽对你做了什么?”白晓静怒道。
“瞧您说得,我只是做了男子原本该做的事,人类该做的事,您的父母若不做那事,世界上没您,而我的父母若不做这事,这世界上就没我。至于陛下,她那是玩火自焚,与我无关……微臣认为,殿下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没有体会到其中的秒味,老臣愿意为您效劳。”
直到这时,白晓静才发现一旁的椅上,竟然坐了个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这人皮松肉弛,一看就知道是纵欲过度。但缺一左一右各包一名二八佳人,这两名女子虽不是绝色,但各有各的味道。
对着其中一人勾了勾手指,两名妾中的一人媚小笑着递上一剂药丸。
男子将它捏在手中,“知道么,这是大师给的快活丸,能叫人不知疲惫。就让微臣好生引导公主殿下您,好好享受这身为女子的快乐。”他将那药一口吞了下去,然后淫笑着站了起来,谁知道,送药的茶盏尚未放下,这人便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他面色潮红,浑身发抖,挥汗如雨,尽管马上就催吐了自己,但毫无用处,很快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不可能,我明明……”这人伸手抓向他的两个爱妾,但尚未触到,按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银针试毒是华夏族的传统,它利用银与遇到砷元素会变色这个特点实验毒性,但这个原理并不完美,因为许多毒素和银元素并不会发生反应,所以一大批偏信传统而死于非命的同志正在阴朝地府嚎叫着他们的惨死。
“您是用了我们生产所产生的废料吧。”白晓静叉着手问,她掀开那肉棍的眼皮看了看。
他尽管看上去非常严重,但死亡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发生。
链霉素是人类从土壤放线菌群里里发现的一种菌群,只可惜人类在它之前分离出的放线菌素和随后分离出拉的链丝菌素全都因对人体毒性很大的无价值之物,但它在另一个方面,比如暗杀却异常好用,因为银针和大部分试毒方法都测不出它们。
萍大概是因为太疼了,裹着棉被一句话不说,至少静了十分钟之久这才缓缓开口。“我受不了自己身上有那么肮脏的存在,我不要带这些肮脏的肉离开。”她把眼睛闭上表示需要休息,以及不接受劝解。
白晓静叹了口气,替她捂好被褥。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一干女子走了进来。她们都是即将踏上黄泉之人的姬妾,为首的豁然是他的嫡妻,更准确说,是她的续弦。这女人也是原配带过来的九个媵妾之一,她也瞎了。这些女人最大的不过十八岁,最小的刚刚十岁,人数至少二十。
嫡妻自称谭氏,出自已故右丞相府上,没有姓名,只是代号知知。
知心人。
“幼时在家中,时常祈祷,不愿做女公子的媵妾,但女子的命运岂是我们能左右,所以姐妹们只得求对方不要太可怕,他和他的家人不要不要太难相处,他家规矩不要太多。女公子不要太在意我们,我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她抚了抚自己瞎掉的眼睛。
华夏族的姬妾制度,将同一男子身边的女子划分为三六就等,这种极度没有人性而且极度残忍无情的制度,甚至就连阿拉伯国家的“四妻制”都不如。受一夫一妻多姬妾制,那些女子里只有妻子一人属于合法配偶,其余的都是肉奴和生育母体,仅此而已。
嫡妻之下,除了稍微有点地位的媵妾有机会子凭母贵,另外一些,她们和她们的孩子终生生活在惶恐和卑微之中。
这些姬妾,说白了只是嫡妻的生育工具。不光自己没资格与丈夫情意绵绵,不光没有资格做亲生儿女的母亲,她和她的孩子随时可能被嫡妻或丈夫喊打喊杀。
比如,汉献帝生母王美女,本是贵族小姐,但不幸为妾,只能在嫡妻皇后手下认奴认婢。她为丈夫汉灵帝生下了儿子刘协,惹得皇后妒火中烧,连产榻都还没有来得及下,就被一杯毒药葬送了性命。灵帝做为丈夫,并没有把王美女当一回事,她不过是姬妾而已,所以何皇后有惊无险地过了关。而献帝后来虽然成为皇帝,也不曾当真为母亲报仇雪恨:何皇后是他的嫡母,就算死了,刘协也不能怎么着她。
王美女就此死得无声无息。
明朝早期沿用蒙元的宫妃殉葬制度,这些殉葬的女子,都是姬妾,从来也没有过一个皇后。清朝时,努尔哈赤逼大妃阿巴亥殉葬,亦是习俗使然。所有的人都议论皇太极逼宫杀继母,为阿巴亥鸣不平,但同时被逼殉的还有努尔哈赤的两个姬妾,人们从来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名字和遭遇,因为在他们眼里,姬妾本来就该死。
北魏皇室更将杀妃视作理所当然。按规矩,太子生母必须自尽。那么自然地,不会有哪个皇后愿意去送死,所有无辜被杀的都是妃妾。所以,妃妾不但成了嫡妻的代孕工具,更成了嫡妻的替死鬼。
所以,同一男子众多妻妾间、嫡庶儿女间,从来不可能和平相处。都是生而为女人,都是父亲的儿女,凭什么姬妾和庶子女就要低正室一等?她们毕竟是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命运。即便她们能忍受自己的凄惨,难道做母亲的能忍受自己子女从小生活在压抑和痛苦中,并且永世为奴为婢?她们只想让自己个自己的子女更象个人。
为妾者必然不甘心做妾,而为妻者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为了避免夺嫡、更为了报复争夫,嫡妻们对姬妾所用的手段向来残忍。尤其是这些媵过去的妾,虽然曾是姐妹,但她们成功夺嫡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得第一个除。尤其是那些给夫主诞下儿子的,她和她的儿子,必须死。
所以,华夏族最有看头的戏剧,也就是夺嫡,从来没有停止过上演。
嫡庶妻妾们表面上表演着“贤而无妒”的节目,背地里少不了血腥而且残暴。
这是一种很无奈的轮回:姬妾制度由男子制定,用来欺侮女人,他们的占有和自私才是这制度的最根本存在,但最深重的灾难,却是在这制度下由女人们互相施加的。
其实生活在这种可怕制度下的女人,她们之间的生死战争,都是无奈之举,真正没有人性,既不是嫡妻,更不是姬妾,而是乐于其中、自命风流快活的男子们。
知知对着白晓静重重一拜,她原本是聪明之人,经过萍的提点,岂会不明白这道理,更何况嫡妻的生活她不光见过,还亲尝过,作为妻妾的最高地位。她从来没有一天幸福过,她的人生安全、婚姻完整,基本上依靠丈夫的好恶、依靠娘家的势力。
那种如覆薄冰的生活,摧人心智,更何况丈夫是如此猪狗不如之徒。
“夫主谋逆,企图谋害君王,妾为天下苍生着想……”知知一口气列了夫主九十二条大罪,条条皆属极大恶,简直比雍正给年羹尧列的那些大罪还狠。
毕竟,年羹尧没把雍正抓起来那个啥。
知知一边整理,扶她的女子一边补充,这女子说话条理极为清楚,每每开口一句既中要害,思路敏锐,看来是个不错的人才。白晓静一边听,一边注意他。整理完所有罪状,白晓静对着一干女子道。“说吧,有何要求。”
她望了望眼前,姬妾一家欢,这可真是符合男子爱好,除了夫主即将踏上黄泉之路,这点不和谐外,其余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