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心头齐地暗叫:“惭愧!”
吴没骨头兀自后怕,也不要说他,其余三人没一个不心惊肉跳的,吴没骨头定了定神:“好在方才这家伙反应慢,就被假瞎子一剑穿了糖葫芦,否则我们可有好果子吃了。”
屠还原道:“也无怪这厮敢来找我们。”
有眼无珠终于也镇定了下来,哼了一声:“那又怎样,死的还不是他们?”看了看射出笔尖的那枝笔,随手丢进了深涧中,反手把另一枝笔插在腰间。
肚子痛笑嘻嘻地道:“反正那家伙也决不会用判官笔打我,你们忙,我走了。”
吴没骨头脸上也有了笑意:“这里又没人请我们吃饭,我们又不能在这里啃死人,走罢,催催老大和老挂,天他妈都快要黑了,早些完事好下山回去吃晚饭!”
有眼无珠道:“你早上把老大的帐篷拆了,你回去等老大跟你算帐么?”
吴没骨头笑嘻嘻地道:“我跟你挤,老大住我那里,这总行了罢?晚上反正我要当值,下半夜的时候给你抓个八十岁的小娘们塞你身边!”
有眼无珠呸了一口:“闭嘴罢你,我们找老大去。”
吴没骨头一边走路一边却把铁菜刀上钉穿了将近一寸的笔尖起出来:“好在这枝笔是大头在后,要是后面只缩小那么半分,啧啧,我这老把骨头带着这条老命,可真就被你那姓唐的小朋友一家谋害了。”
有眼无珠哼了一声,没心没肺地道:“你也知足了罢,你可没见唐家小兄弟发过暗器,我们老大全凭内劲,唐家小兄弟全凭的暗器手法,他当时用一块糖发暗器发出,在风中受力总也比老大铜钱大些,居然还跟老大来了个半斤八两,同时打到了高老一的小贱货女儿,我跟你也不只说过一次这事情了,这是我和假慈悲亲眼所见,还有什么不信的?若是唐家的人使这笔,这些东西是他们做的,可不像我老人家毛手毛脚地,管教你一笔断气!”
吴没骨头抬头看天:“将来总要到唐家走上一趟才是,也看看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名堂!”
肚子痛吓了一跳:“不过是假瞎子射了你一笔头,你敢把帐算到唐门头上?老大跟他们处得不坏,你老小子这是要干么?”
吴没骨头笑笑:“就是去看下罢了,我老人家可没打算去踢场子。嗯,对了,拜访!到时酸丁给我写张名帖,我老人家不耻下问自贬身份去拜访,便是给足了他们面子,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你还怕唐家的人吃了我老人家这把老骨头要了我老人家的老命不成?”
肚子痛松了口气,屠还原忽地道:“老大他们下来了!”
三人抬眼时,果然见俞文照七人贴了悬崖溜落下来,石掏胆离地还有五六丈,便在崖上抓了两个小石头飞将下来,击在在下面木立了两三个时辰的周四和龙达腰肋章门穴上,两人虽不能动弹,但却能看得见,知道章门穴上若被击中,就算石头不过指头大小,相隔又有十来丈远,但这些人武功极高,打到时也要轻伤气血,重损肝脾,还在吃惊,便觉身子微微地痛,手脚已能动弹了,击中的虽是身上要穴,却并无受伤的感觉,张开了嘴本是想要求饶的,此时换作了一脸的惊异,头一次知道自己章门穴也是可以用来解禁的,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滑到地上:“怎么,刚才能还听你们几个家伙鬼叫得那么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肚子痛笑嘻嘻地道:“那些王八蛋总算还有自知之明,被我们吓跑了,若不是我们去得快,只怕最后那十几个人也他奶奶的要脚底抹油了。”
肚子痛道:“老大,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下去吃晚饭好不?”
俞文照瞪了他一眼:“好!”
周、龙二人相视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该走该留,却见石掏胆转头看了自己一会,淡淡地道:“你两个跟我们走罢。”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下了武当山,便有鬼愁谷的人在前面等候:“小祖宗,老祖宗,你们回来了。”
石掏胆叫过来一个人:“这两个家伙,你带他们离开这里,有人盘问,就说是我们放的这两个人。”
周四和龙达两人之间并不是相熟,只不过都是跟武当派弟子有些交情,知道武当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武当新掌门又是武林联盟的盟主,这才上了武当山,好在他们跟武当派打点得还算周到,总算是关系不错,武功也算得是把好手,没把他们派到鬼愁谷去,但元兵围山这几天来,听说鬼愁谷只有一两个大恶人加上武当本派的张疯子便闹得武当山上人心惶惶,连堂堂的武林联盟总盟主都被吸血老张活活地捉下了山去,山上人心一乱,更是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两人虽然胆子不小,却还是一直心惊肉跳,知道十三恶人带兵攻山,非要把武林除恶联盟的人斩尽杀绝不可,一直就在后悔自己有事没事卖这个交情做什么,交情卖给死人,而不但费力吃苦,而且连自己的命也要送掉了,再也不料怪事奇出,也不知道十三恶人是脑子被猪踢了还是武当山上的真武帝君显了灵验,两人还在梦中一般,竟就真的能活着下了武当山,两人连忙在地上对着走向远处帐篷的十多人鸡啄米一般地磕着头,直到俞文照他们转过弯了,这才喜不自胜地跟着鬼愁谷那个瘦小老头子离开。
那老头带他们走了一会,又去找了巡营元兵的百夫长,叫他派两个蒙古人把周四和龙达带出了远兵的重围中去,两人一路看到M兵安营扎寨,层层密布了弓箭枪矛,正面对了武当山防得连只兔子都未必逃得出去,看得一身冷汗把衣裳都湿透了,离开辕门又被鬼追一般地跑了二十多里地,两人这才在地上瘫软下来有空庆幸。
两人歇气得够了,这才相互盘桓起来,两人坐在那里靠着树说了一夜,大难不死,两人久走江湖,胆子虽然不小,此时也锐气尽销,关系也分外地好:“周兄,小弟和你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你在江湖上阅历比小弟老到,我们兄弟要怎么打算,你拿个主意成不成?”
周四想了想:“走罢,我们这一路滴水没进,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什么农家,大不了给他们点钱,弄点东西来吃了再说。”
两人实在被十三恶人吓得怕了,此时方才发觉自己肚子实在饿得厉害,也不敢乱来,就连骂人的话也像是被十三恶人从他们嘴里全切光了一秀。好在两人身上都还带了银子,好声好气地向附近猎户讨了些村酿来喝,再拿出一两银子,再问猎户买了些酒肉干粮带在路上吃。在路上两人兀自后怕,龙达忽然说道:“周兄,小弟去之后便要带着老母去乡下种地去,再也不敢在江湖上招摇了。好在这些年也积下了点银子,将就一些总也能过日子。”
周四苦笑:“有十三恶人在一天,我也不敢在道上混了,我就算不打算退出江湖,至少也不敢再出来乱晃了,说不定鬼使神差的,又碰到了这帮太岁爷,说不定他们看我实在是个好人反要一刀把我宰了呢?”
周四的话虽然没头没脑,但龙达却听得懂:“这帮人喜怒无常,如今江湖道上那几个有名的魔头,就算加起来跟这帮人其中任意一个比起来简直像是吃奶的孩子,不管怎样,躲着他们点总不会错。”
周四点头:“龙兄弟,我跟你说罢,也别提那几个魔头了,别人我虽然不知道,但是那钱麻子——这人虽然是个独脚强盗,但他却是从江东蛇王钱飞翼钱家出来的,三月份的时候我听道上朋友说这家伙胆子不小,跑到高国去做了一票,你知道么?钱独脚就是江东蛇王的儿子,钱麻子如今就在鬼愁谷跟着钱独脚呢!”
龙达吓了一跳,问道:“这些事情周兄怎么知道?”
周四苦笑:“不也是听道上朋友说的么?去年中秋前后,武林中一连出了十来起灭门惨案,钱家也差不多被人杀得精光,也不过有几个人藏在复壁地道中,这才逃出来的。”
“这便是十三恶人的手笔了,他们留下了恶人令?是么?”
“还用问么?这十来个人长得跟恶人令上刻画的一模一样,昨天我们又不是没看见。”周四道,“江东蛇灭门之前,鞑子兵先也去剿杀过他们一次,江东蛇王死在太阴山上钱家的人便一直小心,故意只留一些老弱做幌子,鞑子兵果然问也没问便把钱家堡留下的人全都杀了,后来那些躲过了初一,十五那天总也还是没躲得脱,被石掏胆带着人杀得只余下钱平那几个人,他们想要东渡过海,逃到琉球去,但是听说高跟太阳国打仗,他们想到高去弄点进身之资,就从高跟太阳国兵一起走,但是钱麻子说巧不巧地也到了高,钱麻子虽不认得钱家那几个逃脱的人,但那些人却认得他,见他在高行事肆无忌惮,若有所恃,只道十三恶人跟着也到高国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吓得又绕道釜山港口,坐了商船逃回来,回来之后才知道十三恶人竟还在中原,后来不是又听说鞑子皇帝要报上次十万水军全军覆没的仇么,生怕海上被鞑子兵撞着了,钱家的那几个人吓得也不敢再打东渡的主意,但据说丐帮和长安天禽帮、江西的铁树宫都跟鬼愁谷来往得不错,就连四川唐门的人也和恶人王有交情,他们因此不敢在中原久呆,他们跟我见了一面之后便想打主意往印度逃去了,现在可能他们已经进了西藏了。”
龙达皱了皱眉:“这主意倒也不错,但是据说非但蜀道艰难,而川西一带更有无数雪山,小弟老娘怎能受此大罪,何况据说西藏那边雪山更多更高,天气又常常地变化反复?”
周四想了想:“龙兄弟你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就是了,反正你我也不是跟鬼愁谷有什么太大的梁子,我们也没太响的名头,恶人王要对付的人还不少,一时还轮不到我们头上。”
龙达忽地道:“周兄,据小弟所知,恒山上没有江湖中人,那却是个归隐的好地方,小弟这几天都在盘算此事,只是被重兵困住了,想也是白想,周兄日后若是有空——”说到这里,忽地顿了顿,想起两人在十三恶人面前时的嘴脸,心头便是一呆:“逢人只说三分真话,我怎的竟忘了?”接着道:“不妨到小弟家盘恒几日!”
周四虽然不是什么联明绝顶的人物,但好歹也算得是老江湖,岂有看不出来他用意之理,苦笑笑:“龙兄弟,若是昨天上午见到十三恶人之前,我姓周的自然要兴风作浪,不过你放心,我跟你也一样,实在吓得寒了心,江湖上我周四没少做坏事,居然还能活着从十三恶人面前活着下了武当山,你我这样的身手居然能活到现在都没死,这条命实在要好好宝贵爱惜才是,黑虎帮这回是完蛋定了的,我是再也不在江湖上混了,日后若有机缘再见。”说着又问:“龙兄弟身上可有缺钱用么?我带的还有三百多两银子,看你囊中也并不太宽裕,这一锭官银你拿去作盘缠罢,你我就此分手,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