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了上山,那山坡却不大,转眼便要向下了,一望之下,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元兵都放心了些,向前又绕了几个弯子,却听了俞文照叫苦不迭,前面居然又上了一条官道!
元兵们大喜,这是再也不怕这小贼跑掉了!
俞文照正在跑着,却见了路旁的树上居然倒挂了一个人,那人冲了他一笑,俞文照一呆,随又明白了,自己在平晋城里呆了足有二十多天,吴没骨头去太行山去得又是极快,在这里见了他,只怕丁七郎他们也在不远了,刚想到这里,向吴没骨头一个眼色,吴没骨头会意,缩身上了树,藏了起来。
俞文照哭着喊着要人来救命,眼睛向前一闪,就见了不远处一个茶棚外表有十好几辆大车,还有几匹马拴在外面,里面出来了几个汉子想是听了自己的一路追赶声,都出来张望。俞文照一路哭了叫救命,从茶棚前要冲过,却一下子跳了一匹马,伸手就要解绳子,却听了茶棚里一声大喝:“你干么?”
声音到,人也到了,那人来得飞快,右手提了把大开山斧,左袖却是空垂,口气虽是凶狠,眼中却尽是笑意。
俞文照结结巴巴地道:“后后后面有有蒙蒙古的官兵老爷要追我。”
果然后面元兵已是赶到:“前面的人截住了杀人的小强盗,不许放走了,否则上面怪下来,你们须是不好过!”
那人听了一呆,上上下下地看了俞文照半天,手中拉着马绳一脸的惊异:“你是小强盗?”
俞文照大怒:“放屁,老子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你要救我便救,不救老子就滚开,老子没空!要是这些老爷追上我,我可要骂得你十八代祖宗从棺材里都要爬出来教诲你了。“
那汉子向了围上来的几个汉子一罢手:“看好了那些鞑子,一个都不要走了!”
一个眇了眼的汉子道:“丁老大,咱们是真的转运了,小弟刚刚还在愁昨天虽是得手了这一票,却给那个狗官儿跑了,这时手正痒了,就有这么些家伙送上门来。”
那丁老大笑了一笑:“小子,你进去,那些鞑子老爷老子帮你打发了,看你小子跑得累了,进去喝点水罢!”
俞文照瞪大了眼:“小子,你不怕他们人多么?”
那丁老大大笑:“老子怕得要命!你进去不进去?当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俞文照见那独臂汉子像是打定了主意不松开手里的缰绳了,这才不情不愿地从马上下来,进了茶棚。
这时十几个汉子都到了路上,元兵也赶到了:“前面的相好,没你们的事,交了那小贼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元兵也瞧出了这些人来得古怪,说话也客气了些。
丁老大可怜巴巴地问:“大人,小人们只是安善良民,你们一个个天庭饱满都是福相,将来一定都是大将军大侯爷,何苦跟小人们为难呢?小人们一向都是安分守己,这一辈子杀的人也不是很多,你们吃了饭没,小人这里有干粮——”
还在说着,众元兵已是发声喊,围了上来,一个十户问:“说!这些车马是你们的么?”他们都见了那些车上的刀兵印痕和元人官府的记号,连了马后腿上烙的记号也都看得分明!
丁老大陪了笑:“是呀,这是小人弟兄们昨天在在在那里——就是那里,杀了从平晋押银子的一个千户和那一队兵,这也是活该是兄弟们发财,居然撞都能撞上,不是有句话说了么:天予不取,必受其昝。我们却之不恭,就只有受之有愧了,多谢,多谢了!区区五百万银子你们不放在眼里,小人们却是欢喜得紧哪!”
“反了你们了,竟敢杀官造反。弟兄们。拿下一了这些人,同了小贼,这回可真是立大功的好时机。”这一些来追俞文照的人就只那个十户身份最高,话声一落,众兵齐地长矛向前,指住了那丁老大一帮人,向前进逼。
那些人见那丁老大虽是只一条右臂,却是提了把两手都有的人都未必能提得起来的大斧头,神情又极是悍恶,前突的长矛倒有二十来把是要杀他的。
眼见了长矛已是到了身前,那丁老大身子一跃而起,凌空一个翻身,从众元兵头上越过去前排的那些人却就举起了矛,只要等他落下,便要攒死他,这些人却也是给这丁老大一跃惊得有些呆了,却忘了他身后那一帮提了兵刃满是杀气的汉子,矛头一指高,那些人便已是有机可乘了,立时抢身便直进,同蒙古人天下无双的长矛护住的战阵相峙,这十来个汉子自是找死,就只这百十号元兵结阵,也竟有了他们见过宋兵千来人的气象,本是没有破绽,却给那丁老大这个凌空飞跃,劲气引得长矛移开了本位,给那些人一近了身,急切间调得矛头只在半路就给打倒了,不但没碰到丁老大的半点屁,连了近身的那帮亡命之徒也没怎的伤着,这帮不要命的家伙身手也着实了得,那边那丁老大才落下地,这一面已是死了三十来个兵了,那十户此时身份最高,本是在后指麾,丁老大硬生生地从地上拨起来翻出四五丈,再两个起落,就已是到了他的面前。
那十户吃了一惊,但他作这小官也是凭的硬本事得来的,虽是吃惊,却不惊慌,伸出矛头便挑对方的喉头气管,那独臂汉子见那一挑来得又稳又快,取的又是准又狠,叹了口气,一侧身,那矛已是走空:“难怪鞑子竟能夺得天下,当真也有些真本事了。若是六年前,只怕我也未必打得过你,但是现在么?”说了话一笑,空袖飞起,卷住了矛杆,那十户还不及用力去夺,手上忽的一轻,竟矛头给对方轻轻一卷就卷断了,丁老大一声喝,脚起处,那十户向了天上飞起两三丈,在半空张手舞脚跌将下来,啪一声,落在地上,眼耳口鼻舌身意全都儿子的不停当,鲜血从七窍流出,竟是活活被这一脚踢成重伤从空中落下摔死了!
元兵一个个都傻了,不知谁发了声喊,想欺那丁老大一人难抵人多,就要想冲倒他逃了,却见丁老大身形一振,眼里杀气腾腾,独臂使得那数十斤的斧子风一样快,成了一团光影,斧头带起的风激得数丈外的马身上的毛都随劲风向后扬起。最前的五六个人只一触了斧影,无不立时毙命!元兵人虽多,但同了那些人交手却只是死人,堵了来路的那独臂汉子最是凶悍,两侧和身后的那帮人也都是厉害得出奇,两百多蒙古精兵给这二十多人围住居然连一点点的还手机会都没有。
二十几个人大呼酣战,对了十来个心胆俱寒的元兵的跪地求饶视若不见,不顿饭时间,那两百多人便给杀光了。
众人齐地大笑,声入云天,舒心之极:“痛快,真是痛快!杀得好不痛快!呀——”
怪叫着好一会,那丁老大这才道:“那小子真有意思,走瞧瞧去,要是带得回去给老祖宗们当个徒弟,那老祖宗们定是极高兴了。”
俞文照自己拿了大茶壶一大碗一大碗的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大碗的往嘴里头灌,对了满身是血的众人进来都当没看见一样,丁老大一声大喝:“小子,那是老子的碗!”
俞文照吓了一跳,这才抬了眼:“你龟儿子鬼叫个啥?”把了那碗拿起来向了地上便掼,那茶碗给他一下砸得粉了又碎,稀了还烂:“有什么了不起?和尚死老婆,大家都没有!拿去呀你个草包!”
丁老大气得瞪了眼:“格老子地,你幺儿硬是不要命了么?刚才可是老子救了你小王八蛋的小命,你良心喂了狗了你?”
俞文照大声道:“奶奶的熊,你当老子真打不过这些王八蛋蒙古大老爷么?你算什么东西?你小子还要这么多人打了这大半天才完事,你给老子瞧好了,老子连手都没动,那帮鞑子就全挂了——你说,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丁老大气得都要吐鼻血了,:“小龟儿子,小龟儿子,你给老子,老子,老子——”骂着骂着自己都发了笑了;“好小王八蛋,有你的!这样狗屁不通的话你都能说得出来,老子这几十年都算是白活了,直到今天才见了真真正正的不是东西的东西!”
俞文照不理他,却看了一个跛子:“小子,你的脚是给谁搞成这样的?来,老子给你点钱,找个郎中治一治罢,老子是最好心的好心人了,遇上老子,真是你们祖上八代积的福。”
那跛子眼里精光一闪,就要发作,却给丁老大一个眼色止得住了,这才不作声,也不去接俞文照手的拿了五六个金的元宝。
丁老大却呆了一呆:“小子,你个王八蛋,哪里来的这么些金子?”
俞文照老老实实地道:“偷了些,抢了点,不然那些鞑子干么追老子?”
“你刚才又说你不是小强盗?”
俞文照的话差点把那丁老大气得眼珠子都突出眶来:“你这笨龟儿子,你几曾见过真正的贼承认了自己是贼的?何况老子还指望你们救命的?这一下你们可是死定了,杀了这么多的人,自己乖乖地去打官司罢,记好了,人可是你们杀的,一点都不关我的事啊!”
那丁老大苦苦地笑了笑:“小子,你知不知道当年也是有人像了你这样子叫老子去打官司?老子还是当年那句话:对不住得很,小人的腿断了,走不动路了!”
俞文照瞪大了眼:“孩子,你这不是拿老子当三岁小孩哄了么?就刚才你小子用的扑到他们后面的那手,老子家里的小猫小狗都比你不上,你还敢说自己腿断了?”
那丁老大也瞪了他:“小子你想要怎的?”
俞文照提起茶壶的长嘴伸到口中喝了大大的一大气,这才道:“报上你们这帮坏蛋的名上来,否则老子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不但要杀了你们,老子还要杀你们的爹杀你们的妈还要杀光你们的全家!怕么?”
丁老大哭笑不得,当真想不到这小子这样混蛋,伸手一指,却又无话可说,想了一想问:“那卖茶的老头呢?”
俞文照贼忒兮兮地道:“不就在那干草堆里头么?”
见那堆草还在素素地抖,发出了轻轻地响,丁老大呆了一呆,不由失笑,明白了是那老头怕了刚才的厮杀,居然藏身到了那种地方,向了一个独眼汉子使了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大步走上去,分手创开草,正是那卖茶老头体若筛糠:“你老头,出来罢,不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