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从了刁刁手里抢了那短刀,一路当真爱不释手拿在手里只是看,看了笑,笑了还看,欢喜得极是欢喜。
这一天上午到了一座高山前,神色却黯了下来,他走上山,进到密林中穿了好几里地才到了半山,半山上也密密的尽是密密麻麻的树,那些树长除了树叶还有树枝,不但有树枝树叶,还有树干。
一年多没到这里来,俞文照看了地面上一个几已看不出的小土包发怔。
俞文照自言自语地道:“这里竟然销得这样厉害么?都要看不出来了?”
一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俞文照忍不住一口血从了喉中喷出来,身子一软,扒在那堆土上大哭:“爹,妈,我来看你们了!你们怎的不起来见我一见?这十来年我连哭都不敢哭,你们怎的不出来抱了我让我好生哭一场?你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呀!”
俞文照想着当年自己一家三人同了高氏兄弟在这里遇上了埋伏的蒙古高手,双方正当势均相敌,高氏兄弟突地倒过了剑头帮了蒙古人,直到双亲遇害,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悠悠地昏了过去。
耳边传来了远处的狼嚎,俞文照这才醒了,张开眼,眼里竟是昏黄的灯光,身上盖了的满是补丁的被子,桐油灯放在一个残而小的桌子,灯下扒了一个小孩子正打瞌睡,自己竟是睡在一张木床上,身上盖着满是补丁的粗布被。
想了想,却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了,想来是人把自己带到这里来了。
俞文照看了看,瞧见了墙上打猎用的弓和些兽皮:“我这是在哪里?”
小孩子给他的自言自语惊醒了,抬了头:“你醒了!”
俞文照一脸的茫然:“你是什么人?”
那小孩道:“我是苦儿。”
俞文照呆了一呆:“苦儿?”
那苦儿却向了外面叫了起来:“爷爷,哥哥醒了!”
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是么,我这就来!”
俞文照问苦儿:“是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苦儿点头道:“是呀。下午我听到山下狼嚎,怕是有人遇到狼了,我和爷爷就下到半山,正好见你倒在地上,三条狼正围了你却自己打起来了。你真的好险呀。爷爷用刀砍死了一只狼,吓跑了另两条。这才把你背了回来。”
俞文照吓了一跳,跳起来向老人跪下:“老人家救命之恩,请受我一拜!”
老人受了他几拜,扶了他起来:“你坐下说话吧,怎的昏倒在那里的?”
俞文照万万想不到自己一身足以纵横武林的武功,居然会差一点给狼就吃了自己,这些年纵是经历奇险却也没这般怕过,怔了半天才道:“那个土包下面是我的爹妈!他们早就死了,我难受就昏了。”
老人呆了一呆,不禁伸了手摸着他的头:“苦命的孩子。”
那苦儿道:“哥哥这么多的银子,怎会命苦?刚才我都抱不动了!”
老人一怔:“苦儿去看狼肉煮熟了没。”
那苦儿应了一声,出去了。
俞文照道:“老人家,苦儿兄弟只是年纪小罢了,你不必怪他。”
那老人想不到眼前这少年说话竟是这样的老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俞文照接着道:“老人家不要当我是拿了这些东西就算是报你救命之恩的,但这些东西我也确是没用,带在身上反沉得慌,这三千多的银子和三个蒜条,你老人家留着用罢。今后我每个年叫人给你老送些来,只是眼下正当改朝换代,千万财不要露出来了。”
那老人怔了一怔:“这也确是太多了,我们祖孙两个用不了这许多的钱,平日打点猎也能过日子,就是你要留,也不要留得太多,有个百八十两就行了。”
俞文照道:“就当用不了你老人家也要好好地收起来,苦儿兄弟今后还要成家呢,钱多了总比少了好些,你老这用客气。我不是说大话,要钱的话,随时都我能有个万把两银子,你们这样却是不易的。还没请教老人家贵姓?”
那老人一面收拾,一面道:“我们姓铁,也是去年才从关外才到这里来的,为的躲兵灾,我们本是女真人,现在了穿起了汉人的衣裳,总算这里没什么人,清静。蒙古人也不怎么找麻烦,将就着过了。只是从了宋金灭辽、宋元灭金,元朝又打破了大理,灭了宋朝,真不知还需要要怎样的朝代变故才是个头啊!当年祖上先人讲故事说汉人的秦始皇残暴,现在才想了要是有人能如秦始皇那样平定了天下再不打仗那是多好!”
看了老人微驼的背和脸上的黯然,俞文照叹了口气。
饭后老人就叫俞文照睡了,到得半夜,俞文照给一阵狼嚎惊醒了。
起身时才见那老人脸色惨白,苦儿吓得哭了,只是受惊吓太重,哭都哭不出声来。
俞文照随即想通了:定是白天的狼吃了亏,晚上召了帮手来报仇了,细一听时,来的有三四十条狼,已是围住了这一间草房,只是忌惮房里的灯光一时没敢进来。
俞文照笑了,对老人道:“老人家不要怕,这些狼不吃人的,他们都只吃大白菜,这里没有大白菜,我出去找点草来喂它们!”
老人吃了一惊,想要说话,眼前却是一花,俞文照已是一掠而起,手里拿了从鬼郎中那里抢来的匕首冲到外面,老人和苦儿只听了外面一阵哧哧的声音,那声音绕了草屋转了一圈,门口又是传来一阵似是扔布包的声响,不一会停了下来,俞文照已是推门进了来:“没事了!”
老人吃惊不小,战战兢兢地拿了灯走出去眼睛瞪得老大,屋外竟是一地的死狼!
风吹来,老人手里的灯熄了,回到屋中摸着火石,哆嗦着手擅了半天才打着,灯光亮起时,他脸上脸是苍白,却抱了苦儿道:“苦儿不怕,哥哥把狼都杀了,不怕!”
说了不怕,但他怎样都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竟能只不过洒泡尿这样短的时间就杀了这四十来条狼,脸色苍白。
俞文照道:“老人家,没事了,这里只怕狼太多,要不你们带了银子住到城里去?”
老人摇摇头,半天才道:“这里的狼还有办法对付,但是城里再遇了打仗,那可就真没法子了。”
那苦儿一听说狼都死了,小眼尽是好奇之色:“哥哥,你用的什么法子杀的那些狼?”
俞文照道:“我爹妈都是练武的,十几年前他们就被人害死了——”
俞文照眼里突地冒出精光,杀气大盛:“那两个狗杂种他们受了我爹妈几次救命大恩,居然还要害死他们,老子已杀了他们报仇了!”
那老人祖孙相顾骇然。
俞文照仰天大笑,笑声在山中震荡,传出老远,震得屋里两祖孙捂住了耳朵,笑着边向外走边道:“爹呀,妈呀,我给你们报仇了,你们高兴么?你们高兴么?说话呀!怎的就不来见我一见,你们瞧呀,我身上这么多的伤疤,若是你们在世,会让他们这样欺负我么?”
老人见俞文照走出了门向了暗中走去,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总是没说出来,抱了苦儿怔怔地瞧着俞文照隐没的方向。
苦儿却对了老人道:“爷爷,这哥哥真的好可怜!”
老人却在怔怔地出神。
俞文照在山里放开了脚步发力开跑,若是有人见到的话,只怕马上就要去找法师来抓鬼了。
俞文照跑了不知多久,隐隐听了一一阵鸡啼,这才猛地一醒,这才停下了脚,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刚一坐下就听了一阵衣袂带风声,竟也是一个夜行人。
那人没发觉到有人,只是向前疾奔,俞文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他年纪虽小,轻身功夫可比那人高得太多了,纵是在密密的林中翥没碰到一片树叶,那人根本没发觉自己后面有人。
跟出了十多里,就见了前一几点灯光,细一看,却是几个气死风的灯笼。但是在这样的深林中陡地见了这样气势的灯,显得极是突兀,还十分的诡异。
那夜行人几个起落到了那灯下,俞文照也近了些,才见了居然是座阁楼,他围了那阁楼转到东面,却见那人竟平地升起直到了那二层的窗口直直地进了去。那窗一开即合,里面竟是关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出来,一开之间里面竟然也没有灯光透出!
俞文照吓了一跳,他跟了那人这一会,早觉出那人轻功虽然不错,但这一辈子都休想赶得上自己的六成,怎的平地就能缓缓升起,一点都不吃力?再一看,东面的那灯笼照在了一个幌子上,那幌子上四个大字,却是“黄泉客栈”!
俞文照呆了一呆,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那阁楼前,伸了手要拉门环时,却见了那小楼分明就是纸的!
俞文照想了想,拍了拍那硬纸门:“撑柜的,开门来,我要住店!”
后面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这里不是客店,你走罢!”
俞文照吓得向前跳了一跳,这才转身:“当我不识字么,黄家客栈!快些开了门,打了水来老子洗个澡,重重有赏!”话完了才看清那人的样子,那人长长的一条舌头伸出嘴足了一尺,左手里一个引魂幡,右手却是一把死人用的纸钱,头上一个高高的白帽子,一身森森地鬼气。
俞文照却可怜巴巴地瞧了他:“兄弟,你吃了饭没有?”
那人眼珠子一翻白:“你走罢。”
俞文照反倒死看了他,那样子就像是小孩子见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兄弟你这么长的舌头居然说话还那么清楚,这个把戏是怎么个变法?”
那人的声音闷闷地道:“你见我嘴巴动了么?”
俞文照吃了一惊:“你怎的说话不用嘴巴?你是人是鬼!”
“反正我们不是人!再不走我可把你杀了!”
俞文照吓得蹲在地上发抖:“鬼,鬼,鬼兄弟,你,你你不要伤我。我有钱,先给给给点吃的好不好?我好好好几天天都有——没吃东东西过了!”
那人忽地一把提住了俞文照的衣后领,手一扬,已是把他扔出去了两三丈。
俞文照鬼叫着落在地上,那人出手极有分寸,俞文照双脚稳稳地站了在地上,却脚上碰到了什么东西,抓起来一看,却是个骷髅头,又是一惊,扔得老远:“妈呀,鬼呀,鬼呀!”脚却钉住了一样动都不动,好像是吓呆了,那人身子一闪,居然又进了纸楼。
俞文照却鬼叫了起来:“是了,你们装神弄鬼,开的是黑店!见者有份,你们不分老子一份,就敢独吞?老子是好欺负的么!”
纸楼的上还没反应,这小混蛋已是冲到了纸楼前,同时手里一个纸包给他抓开,一团灰尘样的东西直扑在了那纸墙上,大多却落到了地上,又一伸手一晃,手里多了个火折子:“老子一把火烧光你们这帮坏蛋!叫你们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