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兄弟用的是两人联手流星剑法很是精妙,总是吃了当年那一记大亏,两人功力本就不到从前的一半,昨天又给人一刀子销去了几分,因此当了江乾的全力进攻,却不敢有一下子的硬打硬接。老头子刀法也着实霸道,迫得两人连连倒退,脸色惨白,不想这几年这老头的功夫不但不曾给渐老的时间磨去,反倒比从前更有进境,出手也比以前老到。
高氏兄弟连夜就在这地方作了手脚步,不知是不是给他们看破了,这许久江乾根本就没有上当。好在两人虽是现在武功大损,但毕竟高明过,眼光却在,总算数次先机识破了对方的杀手,而且两个时辰里还不会至于败下,这样的全力进手,只怕江乾过不多久体力就会耗尽了,那时才有他们的取胜机会。
高氏兄弟咬紧了牙想要撑到江乾强势进击的尽头,却那江乾不知怎的,口中大呼酣战,手里的刀越用越快,见他双目尽赤,两人不由骇然。
高氏兄弟还是只以游斗为主,但总有时是避不过的,不免了刀剑交击,震得长剑几要脱手。
斗到分际,江乾一声大喝:“着!”凌厉风发的一刀自下而上反身倒撩,这一下当真惊得两兄弟面无人色,眼见高尊就要给这一刀斜劈两段,不想江乾脚下后踏着地时却踩得虚了,身子一歪,那刀锋却从高尊头上削过,离了他的顶门足有一尺,江乾不防有此,全身空门大路,要害尽在两人掌握中,两人心意相通,齐地一式流星过天穿云式,高敬自后而前一剑穿心而过,高尊一剑从江乾左肋剌入,右胸透出!
场上一时所有人都惊得呆了,没有一个人出声。高敬得手了还在欢喜,不想江乾又是一声喝:“着!”一刀回拖,要割高敬的项上要害,高敬一个藏头,不想江乾刀一回手飞快一个掉转,快若闪电一刀从高敬胯下向上直劈,临死一击,力道陡地消失,刀停了在高敬的小腹中。
两方众人大乱,一拥而前,就要乱斗,却听了山下一声仿若炸雷的断喝:“秦铁城在此,山上众人住手!”
陡地听了秦铁城三个字,惊得高尊连身在何所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站在哪里发呆,一任了高敬的尸身木桩一般倒下,江乾对那他那无奈和狰狞的双眼,喷在他身上泉一般涌出的血水,也都不觉了。
江伯良一干泰山派的门人抢上来,围住了江乾的尸身不由痛哭失声。
也是这些人给一和串变故惊得呆了,明明顺手就可以轻易杀了高尊,却没有一个人动手。
山上这里传来了一震噼噼啪啪的声响,转眼看时,那正是从庄上腾起了一股黑烟,竟是有人纵火烧庄了。
高尊还是没有动。
秦铁城的声音虽到了,却是他内功极深,老远都能送到,他的人还没有到,山上却下来了一群人。
前面一行是两个唢呐手一身是红,嘀嘀哒哒作了前导吹将下来,接了便是四个人抬了个滑杆,上面坐了个左手拿了刀子,右手抓着支笔的人,那人上身精赤,下身鼻犊短裤,一个斗篷盖住了脸,左脚光着,右脚却是只大号的女鞋,还有个人拿了一精光闪闪的精钢蒲扇给那他扇风。后面两个人提了水火棍,再有两个人拿了“肃静”“回避”的牌子。
那唢呐吹得只是一个长声的嘀的重复,当真狗屁不通。
江伯良见了那一行人,住了哭声,走到那一群人面前;“大王,小人父亲已是去了,小人还求大王恩准将父亲带回泰山下葬。”
滑杆上那人的声音从斗篷中出来:“那好,你们回去罢!”
高尊一呆,还没说话,却听了衣声猎猎,这半山的青叶坪上已是多了个人,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神采照人,长相虽是平常,但全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令人舒服的感觉。
高尊一见那人,又是一震:“秦大先生,你来了?”
那秦大先生一瞪眼:“不是要你们住手了么?怎的还要打!”
高尊明明是当时形格势禁,由不得人停手的,却一字都说不出来。
却是山上下来的那找了回避牌的人冷冷地道:“秦大先生好大的威风,真是你娘的放屁,比狗还臭!”
那人自己出觉了这骂得有些让人头晕,还补充了一句:“老子骂的是你,姓秦的王八蛋。”
秦铁城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就到了那人面前,想要给他一记耳光,不想那人手一翻,戟指就对了他的腕脉点来,右一晃,想要避开,不想一条水火棍也用上了点穴的路数,问自己的笑腰至将台,他一上手未免轻敌,不想遇了这两个泼皮一样的人都是高手,他机断极快,眼见不能得手,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人已向后闪开了丈余,正退到投滑杆的前面右边那人身侧,那人想都不想,也不见他腰马动作,直直地一拳就打他的脸上。
就在秦铁城要想招接的同时,滑杆上的那人道:“老子要睡觉了,苦瓜脸,别乱晃1”
那出拳的人笑着应了一声:“是!”
手在滑杆上那人一开口就停了,这人一个好字出口,拳头才从停顿处向前推出,秦铁城本当那人要停手了,见势起手一格,咯一声响,两人竟是平分了秋色,这一下子可真是大出秦铁城的意外,惊得他连那泰山江伯良给他作了一揖后转身下山都浑如不觉!
那苦瓜脸不想这一拳出手也没占了些上风,脸上虽是不动,眼中却没有了那自负的笑意,忍不住喝了声采:“好!”
秦铁城脸若死灰:“想不到秦某离开中原十年,竟有了这许多的高手出世了,阁下武功,秦某佩服。”
那拿了回避牌子的人却叹了口气:“那你倒不用客气,你的功夫也算是很不错了,这里只怕除了我们老大,根本没有人能占你一点便宜了。”
休说是秦铁城,便是那迭经变故的高尊听了这人这样的口气,也惊得呆了,这些人武功极强,偏生他却一个都没见过,一个都不认识。
秦铁城和高尊齐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拿了锋刃极薄的精钢蒲扇的人看了高尊的眼中现出一丝落漠的笑:“我们是什么人?你不认识了么?老熟人,老熟人,真可以说是熟到吃下去都不会拉肚子了,高大侠,你老人家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秦铁城可不是高尊那样一见了这些人武功奇高就心虚的人,冷冷地道:“在下总是从没见过你们的,为的什么见了我就骂我?”
高尊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发呆。
那骂了秦铁城的人却笑了,笑意中透出了看透世事后心灰意冷到深入心髓的冷淡:“骂你?那还是轻的,若是真要和你算帐,你只怕自己都要马上找把刀子子自己杀了。你想一想,你这王八蛋倒底作这些年来作过些什么事?是不是该死?”
秦铁城一见那人的眼神,心头一震,再一环视那些执事,眼中竟是无一例外的绝顶透心的死心,心知这样的人就是放了屁只怕都会比他见过的那些许多大侠拿了自己十八代祖宗来起的誓还可靠百倍,而且这样的人,别人只怕就是跪在他们面前送上千百的金银求他们骂自己一句他们都未必肯张口,想了想:“在下实是想不出来,但是尊驾等人这样说,那定是在下该死,还求各位明示!”说罢深深一揖,脸色极是诚恳。
一个拿了水火棍的人道:“其实呢,就是这几年你什么事都没做,使得一代大侠俞志坚受害身死之后,连了他们的骨血也历说的险难屈辱,你自己说你是不是该死?”
秦铁城身子一震,竟跌在了地上,则声不得!
“大哥,大哥——照儿,大哥死了!照儿,照儿!”
高尊一刹时间脸色比纸还白:“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扇风之人声冷笑:“我们胡说八道?你不认得我们了倒是没什么的,只是你竟会不记得我们了么?”说话一完,身子快若闪电一般穿入了双龙山庄的那群人,寒光如练,一发即收,寒光消失时那人已是回到了原地,仿佛根本就没有动过,高尊转了眼去看自己的那些人,这时才见了有四个人的脸皮竟从脸上脱落了下来,血糊糊的脸上这时鲜血直流。
高尊一呆,想起了什么,却又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是这样的,是,这鬼梦怎的死都醒不来!我这是作梦,是了,是作梦!”
秦铁城汗下如雨,身子发抖,高尊呆呆地发呆,烧了双龙山庄的那伙人只有滑杆上那人打起了呼噜,余人都仿佛是定住了一般,冷冷地笑着看高尊。
高尊呆了不知多久,忽听了一阵惨叫,竟是有的人眼珠子给人硬生生地抠了出来,有的肚腹穿了一个拳头大的洞,青色的肠子远远地拉了出来,牵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人一手的血,手里总了一把肠子的头,两手死命了捏抓。脸上全无表情,好像他牵的本来就只不过是拴了山羊的一把绳头!
双龙山庄上一早跟了两人下来的庄丁,竟连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一个个倒地或是呻吟或是惨叫,那些着了毒手的人一个个都还死不了,那声音在这盛夏将午时分听来也分明就是鬼域里传来的。
这时秦铁城牙齿打战,大叫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秦铁城刚一昏死,滑杆上人影一闪,上面的那人已是抢到了秦铁城身边,哭声道:“秦叔叔,秦叔叔,你醒来,我是照儿啊,我不生你的气了,你醒来呀!”这时才见了他斗篷扔到一边,分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高尊一见那少年的模样,登时如同见了鬼一样:“你你真是是照儿!?”
这话出口,终于相信:十二恶人没有死!先前他见了不要脸剥人面皮,还只是当是十二恶人的朋友来报仇了,当年的十二恶人聚首,江湖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六年之前虽是剿杀了他们的手下,没见他们一个亲人同门来复仇,这几年虽是有些耽心,总算也放心得下了,刚才也真是当来的是十二恶人的门人之属,江湖上没有人不知道十二恶人声势极大,连了元朝的兵都不敢轻易去惹,就死都不信以这些人的性情,竟会做了轿夫家人之类的下贱之役!
一见了那从滑杆上疾射而下的那少年,他就明白了五六分了:十二恶人还在世上,只怕就是当年那个小孩如今的这个少年动的手脚!这事想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如今总是由不得他不信了,只是他死都想不通,自己明明对这少年有了防范,怎的还是没有防住?
高尊心有所想,禁不住就向了那少年问道;“你当年是怎么脱身的?”
俞文照这才一抬头看他,眼中那怨毒瞧得高尊这样的人都打了个寒噤,却总没有跟他说话,却向了不要脸道:“你们不是恨了这些王八蛋五六年了么,怎的还不动手?莫非是忘了给他们围杀的那些手下?丁七郎他们现在都还在太行山石洞里头每天被人拷打了要问出你们积聚的钱财,你们不晓得了么?”
当年十恶人才一到双龙山庄,武林各大派便联手向鬼愁谷丁高天他们下手,先是叫人诈入去送了假信骗得那些人来营救十二恶人,半路就中了伏,只怕那些武林正道中人杀他们镇日价骂得要死恨得要命的“鞑子”都没那次那样齐心合力。结果死了上万的人,活捉了那些头目,却正是各派存了心想要得到鬼愁谷数年收积的钱物,但无论怎么拷打,却总是问不出来,却又明知那些头目知道下落,总是不死心,都知道,一旦查出来了,那笔东西分下来纵不能富可敌国,却绝对是一笔天大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