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大笑:“那就好,那就好,老子就怕这老小子经不起玩,那就真没意思了!很好,很好!你们有空怎样消遣他都没关系,但一定不能要他死了,再派些人手来,日日夜夜给老子把他盯得死死的,就是放个屁你们也要听着,知道么?”
那汉子道:“小祖宗放心,这小子当年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我们也舍不得他就这样子就死了的,每天好酒好肉都是我们几个弟兄小小心心地服侍着这位高大庄主一口一口吃下去的,不但刚才给他上的金疮药是江湖中的上品,少十也要百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斤,最多三四天便可以收口,我们隔不几天还常常弄些党参人参首乌之类的东西给他吃。”
若没听到他说的前面那两句话,只怕别人必定要当他们是高尊的孝子贤孙了,那些大发大补的好药岂是寻常人所能吃到的?这些人却常常拿来给高尊吃,为的就是要让他尽快地回复过来,好用尽手段报复当年的血海深仇,其用心之深刻狠毒,当真叫人毛骨悚然。
俞文照和石掏胆走出地牢,石掏胆问道:“怎的听不到外面动手的声音了?”
俞文照淡淡地道:“肯定是打过了呗!有什么好奇怪的?”
石掏胆怔了怔:“怎的会这样快法?”
俞文照道:“反正我们都会知道的,何必着急?”
石掏胆失笑道:“那倒也是,此时想必是三只脚在当值,虽然未必打得赢那帮家伙,但谷口遍布机关,三只脚是决然吃不了亏的。”
俞文照漫不经意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石掏胆也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走到大才子的住处去,丁高天也正走到大才子的门口,见了两人,恭声道:“小祖宗,老祖宗,你们也来了?”
石掏胆点点头:“酸丁现在怎样?”
丁高天道:“大才子老祖宗一觉睡到巳时,刚刚才醒来,吃过了早饭。”
俞文照道:“那我们进去瞧瞧他罢!”
大才子斜倚在墙上,看着三个人进来,笑道:“我又不请客吃饭,你们怎的老是朝我这里跑?”
石掏胆笑了笑:“有事!”
大才子眼珠子转了转:“你们为的莫非是江东蛇王的事?”
石掏胆道:“不错,这倒也真是怪了哉了!他们三四十个人竟把我们两三千人都堵在了这里头,这话若是传到江湖上去,只怕真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俞文照斜眼冷笑道:“这算什么?难道非要有人送了命心头才痛快么?那可不是老子的生意经,相比这下,这点鸟气算什么?老子当年在双龙山庄成天被人骂小杂种,踢肚子饿肚子,老子连路都走不动了,还要被那些王八蛋狗杂种逼着到山上去砍柴,老子都忍得住,何况现在不过只受了些鸟气罢了,老子们还没吃到亏,这就很好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子总觉得那个什么狗屁的江东蛇王阴魂不散地缠着,害得老子一大早就要被吵醒睡不好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想个法子把这些孙子全杀光了,那才对头!可他妈偏偏鬼蜈蚣厉害得很,老子竟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这才来找你们商量的!”
“那十几条蜈蚣果真刀枪不入,那可就难对付得紧了,虽然三只脚说它们生性喜阴怕火,但我们弄黑油去烧,却又没它们逃得快,这才真有些伤脑筋!”石掏胆皱着眉,“倒也真难为姓钱的那老鬼了,他竟真能弄到这些古怪的家伙来!”
大才子缓缓地道:“那些蜈蚣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但三只脚绝非是危言耸听,若是我们想不出来对付它们的法子,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这些日子虽然我没有出去,但大致也能听出些东西来!江东蛇王既然已把那些大毒虫弄来了,定有把握硬破不要脸布置的机关,只是他的目标只是三只脚一个人,并不想跟我们弄得非要杀光一方,何况他见忽必烈派人来送东西,连山西行省的平章都要来拍鬼愁谷的马屁,心头必定更是忌惮元朝官兵,若是他们伤了谷里的人,弄得官兵大举攻伐,钱飞翼再是神力通天,那也万万死路一条,因此他们很显然地留了余地,我看他们这些时候来打,多是选的三只脚当值的时候,显然是前些日子已摸出了我们分派人手的规律了。只是三只脚对他老子大哥和三弟戒备之心由来已久,防范得周密无比,江东蛇王就算知道什么时候他轮去巡守,也根本无从着手!因此可以说,我们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何况老大随时都可以调度地方上的元兵来,驱走他们,更有甚者,还可以行文天下,各处缉拿,但这并不是我们的本意!”
丁高天听得有些跟不上思路:“老祖宗,你老人家到底要说什么?”
石掏胆接着道:“他的意思是说这场交手,我们有胜无败,只不过我们并不只是为了要把他们赶回他们姑苏去,而是要把他们想法子全都杀了,给三只脚报了逼死母亲的大仇,出了这口他们敢来围困鬼愁谷的恶气,而且我们的人还尽量的少伤些,少死些!能不一个都不死不伤那是最好了。”
丁高天想了一会:“这事只怕真有些为难了,说实话,动手起来,那些人决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却偏偏拿那些鬼蛇无计可施!就算钱老祖宗对会得了那些王八蛋臭蛇,可是——若我们早些动手就好了。以前我悄悄地摸到他们那里查过几次,可惜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不然在他们还没有弄来那些蜈蚣之前,冒些险把那几个王八蛋杀了,也不至于现在老虎咬天一般无从下口了!”
俞文照看着大才子:“酸丁,你此时也是没法子么?”
大才子苦笑:“若是我亲自见了他们的布置,总还有些法子可想的,可现在我非但动不了,还只能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自然不敢贸然定论。”
丁高天站了起来:“这好办,孙儿再去他们那里打探一番,回来画成图纸,再给老祖宗瞧就是了。”
俞文照道:“你就不怕蛇了?”
丁高天沉声道:“胆小焉得将军作!我们总是要跟他们见真章,不硬碰硬地碰上几碰,怎能找得出来他们的破绽?”
石掏胆一拍桌子:“丁高天说得不错,我们一向自恃优势,不肯跟他们硬拼,以至于他们好整以暇地运来了大蜈蚣,平白地失了先机,实在是我们坐失战机的不对!在他们而言,自然不怕三只脚逃跑,因为他们也清楚,三只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自也不必时时盯着我们的举动,我们破不了他们的蛇阵,自然他们也不会怕我们去窥营!”
俞文照笑了:“很好,丁高天,晚上你就去那里瞧瞧罢!”
丁高天狠着脸色道:“要去就最好是白天去,晚上看得见个鸟!连个鸟都未必瞧得见!何况他们也要防了我们晚上下手,倒不如白天去,这才是出其不意!”
俞文照想了想,点点头:“那好,你悄悄地出了谷,再悄悄地掩到他们的那里去,千万要小心些。”
丁高天大笑:“好!”
丁高天转身就走,石掏胆叫住了他:“慢着!”
丁高天回过头来:“老祖宗们还有什么吩咐?”
石掏胆凌厉地逼视着丁高天,一字一字地道:“你记着,无论见着什么好机会,你都不能动手,我们只是要你回去把他们那里的布置看了回来说给我们知道,这比什么都重要,知道么?”
丁高天一懔:“是,孙儿明白!”
丁高天起身之后,俞文照和石掏胆也离开了,刚刚走出山洞要看看各处的布置,就听得太阴山下突地响起了一声炮响。
俞文照听得脸色一变:“这这是怎么回事?莫非那些王八蛋弄来了攻城用的铁炮?这倒真奇了怪了!”
俞文照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山下又震山撼谷响起了一声呐喊,竟是千百人齐声发出的,江东蛇王带来的人最多也不可能超过两百,而那一声呐喊之势,就算是那些人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两个儿子娶了八个媳妇生了一百个孙子再把全家老少加起来也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势!
石掏胆一直都是神色不动的,此时突地笑了笑:“只怕是鞑子兵见有人对你不利,赶来帮忙的!”
俞文照也正跟他一样的想法,笑道:“走,我们瞧瞧去!这时候老子又发觉了做官的好处,正有些棘手呢,帮手就来了!”
炮声响起,连本该值夜的人也都惊醒了来,纷纷都起来,向谷口拥去,俞文照呸了一口,石掏胆喝住了纪春秋:“你们慌什么?该睡觉的都回去睡觉,有事我们自然会来叫你们!怎的恁的沉不住气?”
肚子痛打着呵欠笑嘻嘻地也向各人道:“不错,你们还是都回去休息的好,睡不着的吃了午饭再去睡,晚上可都要给爷爷我精神点!”
纪春秋和白无邪躬身道:“是。孙儿们这就带儿郎们回去!”
石掏胆笑道:“你们也莫怪我刚才说话凶了些,毕竟要沉得住气才是了不起的表现,这样慌慌张张地,还像个什么话?都回去罢!”
两人一想,不觉失笑:“是是,是我们太沉不住气了,孙儿们这就回去休息!”
石掏胆看着纪春秋和白无邪离开了,对着肚子痛苦笑笑:“其实我们也不是沉得住气,不过是脑子转得快些罢了。”
肚子痛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了王砍的声音懒懒地道:“这世上本来就该脑子转得快的人当老大,有什么奇怪的!”
接着,吸血老和和不要脸也来了,众人向谷口走去,钱独脚还是立身在高台上,看着众人到来,还没说话,就听丁高天在谷外大叫了起来:“老祖宗,放来这栅门罢,绛州府的元兵知道有人跟我们小祖宗过不去,派了兵马前来帮忙的,他们此时就在山下扎营。带兵的将军要求见小祖宗。”
钱独脚一看,果然丁高天身后跟着几个人,一个人神情勇悍,掼甲撄盔,虽是步行上山,却也自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他前面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拜匣,后面的人显然是他的亲兵了。
钱独脚看了那人只觉得眼熟,怔了怔,也随即便叫高明先生打开了寨门,俞文照众人走了出来,也看了那人眼熟,怔了怔,那元将已是抢先开口了:“侯爷,小将范自力参见侯爷!”
俞文照怔了怔,迟疑地道:“我好像是在大都皇宫里见过你的,但你怎会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