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宽敞的街道上,已到了城东,两盘的街道上行人如织,店铺酒楼竟是一眼看不到头。城东繁华,钟鸣鼎盛可见一般。
六月刚至,黄河就决堤了,急报一道借着一道传来。刚刚继位不久的濯宣帝带着贴身将领官员去了黄河,亲自考察,救济。几天来不曾合眼,城东繁华如旧,俨然富贵如梦,只怕连黄河的灾情也不曾知晓。
丝竹声声,精致低调的马车中清贵华美的公子闭上眼睛,对车窗外的喧嚣毫不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调养心神,颠簸了太久,他恍然不知,到底是滔滔黄河边的尸骨是一场梦,还是眼前的富贵之地才是一场梦。
被青丝带束起的长发下露出一张如玉雕琢的脸,如月开云岫,如雾中山河。说不出的清冷与唯美,像是画中的仙人,这般绝世而孤冷。此刻他疲倦异常,那双清冽如泉的眼睛中依旧藏着威严与明智,举手之间皆是大气与雍容。
天下能将隐士的清冷与帝王的华威完美融合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他便是当今圣上,只是知者甚少,能见上一面的就更是少有。
前面几个年轻将士谈笑风生,吐出了一口浊气,终于将黄河决堤一事给解决了。这次随着濯宣帝离宫的都是高臣,名将的后人。他们出身名门世家,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一出身就注定要继承祖辈,父辈积累下的名望,地位。
品级虽高,历练却少的可怜,这次濯宣帝有意带他们出宫解决黄河祸患,让他们明白在其位就要谋其事,朝廷断不会白养一群高官子弟。二来更是要他们接触政权核心,知道谁才是一统天下,翻云覆雨的人。
走过红袖阁的时候,上面怡红院娼妇都望见了下面威武不凡的青年人,一时间红袖招摇,不时有玉佩,手帕落下,希望有心思的儿郎能够拾起,上楼来和她们相见。
这些公子,小将,正是少年风流的时候,虽然不敢当着车中帝王的面捡起这些女子私物,却是频频抬头,将众女子看了个清楚,暗暗记下几个姿容不凡的,等着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好好宣泄一番。
“城东也不过如此。”干净清灵的声音传来,几个将军,公子一愣,往旁边看去。一个穿着宽大衣袍的小少年站在马路中,旁边几人都是鄙薄神色。他清秀的脸上微微泛红,却睁着一双毫无杂质的大眼睛,强装镇定地说,东城也就这样吧!
这样的画面还不多见,少年两腿间的袍子破了,被风一吹,布缕来回飘扬,样子还真是有些窘迫可怜。
一时间车队就这样停了下来,他们呆呆地等着下面事情的发展。就连马车中的帝王,也微蹙眉头掀开了车帘。看见的第一眼,他就莫名的心动起来,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清美娇俏的模样是这样的可人,哪怕脸上扑了厚厚的粉,也遮掩不住她身上清灵秀美的气质。
她这一世竟是这样的美!曦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痴了,而脸上神色不变,从他微凉的眸子中看不出一点变化。
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惊讶万分,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濯宣帝竟也望着路中小少年,只是那张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下子,他们是继续走好呢?还是停下来看完好呢?
我眼巴巴跑断腿赶过来,就是想看看这和城北有什么差别。放眼看去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飞檐,行人甚少,出门多是马车牛车,偶尔走路的行人也是穿着绸缎的衣裳,颜色也不见暗沉。果然是国都的核心,最最繁荣鼎盛的地方。
我边走边看,对这样的繁华奢靡,几次惊得比不上嘴巴,迎来的就是店家,行人鄙视的目光。
几个操手踏屐之人,方正的脸上露出了不屑嗤笑,“那小儿定是别的地方来的,看到东城繁华,竟像只老鼠一般缩头缩脑,真是可笑,可鄙。”
小儿?我看了看周围,几个人不屑地指指点点,只有我一人穿着破开的布衣,爹爹的这件青衣穿了许久,颜色淡了,绿中透着白色,我却觉得它清洁美观。
两袖一扬,只吹过了一阵风,没有一点铜钱的声响。眼见他们嗤笑的声音越来越大,鄙夷的话语越来越尖锐,我努力挺直了腰板,看上去多了一份稳重的气魄。
嘴里不屑叹道:“城东也不过如此。”
几辆马车从我和那些讥笑的人之间驶过,一阵香风卷过,细密的竹帘挑起,似有一双媚人的眼睛一闪而过。
“这个小儿不错,可以带回去调教一番,他日定能名动平成……”男性低沉的声音多了一丝柔媚,喉咙间的沙哑好似碎沙缓缓磨过,叫人听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转眼马车已经驶远了,只有余香不散。那车里的人说的是我?想起那双媚人凌厉的眼睛,我脖子后面就是一凉。
几个男人若有所思望向那辆香车,眼神鄙夷之下又有倾羡,“不会是名动城东的花娘吧?”
另一个人啧啧叹声,“那个男人比女人还要妩媚,说他的腰像杨柳一样有韧性,皮肤白嫩如同上等的羊脂。难怪那些权贵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也不顾阴阳有序了!”
“咄,不过是一个以色示人的童男罢了,尔等有何羡慕的。这样不男不女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这几个人言辞咄咄,越说越起劲,声音高昂将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一脸的自得,似乎将那花娘批判得一无是处,就能增长他们自己的身价一般。
甚至连刚刚那辆坐着花娘,香风阵阵的马车停了下来,也丝毫没有发现。车中人淡淡说道:“那几个路人叽叽喳喳甚是讨厌,上去给他们一顿教训,让他们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几个剑客走了过去,围观的人群一下子都散了,只有那几人在瑟瑟发抖,哪还有刚刚雄辩的气势?
一个大声叫道:“我可是潮州县里的舅舅,你们也敢动我?”
香车中一声嗤笑传来,“不过是潮州而已,如此偏远之地。平成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不幸的是刺史大人亦是我的恩客,若让他参上一本,你觉得你侄子的县令还坐得安稳吗?”
三人瑟瑟发抖,无一人再敢开口。这个花娘定是认识不少权贵,打一顿就算了,在举家受累就太不值了。
我面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幕,石头一般坚硬的拳头打下去,闷声不断,鲜血不断涌出。我嘴唇颤抖着,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可两条腿却软了怎么也挪不动一步。
“刚刚那小儿不错,你们打完之后将他带来给我!”
“啊!”我短促的一声尖叫之后,就跌倒在地上,踉跄着往后面退了几步,望着高大的剑客向我走来。
他们手上还占着鲜血,腥粘的味道传来,我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