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薛如丝带着她的孩子去了城市里的公园。自从和她的丈夫心生隔阂以来,她就几乎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了,她的心扉就一直在生活的压力下紧闭着,以致于连女人最为热情向往的那些想法和念头也渐渐枯竭了,呈现出生命的衰败。孩子为她注入了活力,也改变了她固有的观念,于是,她又有了笑容和神采,又有了许多美好的心理活动,精神世界又有了新的光辉,生命的意义又在延续了,生命的枝头又开始发芽长绿,枯萎正在复苏。
在公园里,薛如丝带着她的孩子玩了每一种游戏,她们彼此都乐不拢嘴,全心全意地沉浸在嬉戏的快乐里,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她们俩人最为兴高采烈,灿烂的笑容像太阳的笑脸一样,那么火辣辣。
最后,当她们玩累了坐到草地上的时候,陈滔用非常童真的声音说道,“妈妈,今天我最开心了,刚才我荡在秋千上的时候,就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
薛如丝高兴地说,“妈妈也一样开心,和你在一起妈妈也很幸福,妈妈也希望你像小鸟一样,长大后飞得很高,飞得很远。”
“可是我不想飞得太远,因为我不想离开你。”那孩子天真地说,“我见过很多漂亮的阿姨,但是没有谁和妈妈一样漂亮,妈妈就像天上的月亮,很美,很美。”
薛如丝听着,一下子就涌出泪来,激动地说,“孩子,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小鸟在没长羽毛的时候,它只能呆在巢穴里,嗷嗷待哺,这时,父母为它提供所有庇护,但是,当它有了羽毛的时候,它就会兴奋起来,快乐起来,迫不急待地向往高高的天空。”
陈滔望着他的母亲,摇了摇头,“小鸟飞向天空,离开它的母亲,但我不会离开你,我喜欢呆在你身边,我不喜欢天空。”
薛中丝泪光闪闪地说,“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一个人长大了,他就会有自己的天空和事业,就会明白为什么要离开他的父母,等妈妈老了,我就会追不上你了,你就会离我越来越远。”
“不会的,妈妈。”陈滔叫着。”当你赶不上我的时候,我会等你,我长大了,我有了力量,我也会背着你一起走!”
薛如丝激动不已,热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像美丽晶莹的珍珠一样从脸上划过,她的心情有好久没有这样情不自禁和快乐过了。
陈滔看到他母亲的泪珠后有些伤心了,把小手放在薛如丝的眼角,说道,“妈妈,你哭了。”
“没有,我是高兴。”薛如丝努力地笑着,她不想让心里的那些复杂的情感流露出来,竭力掩饰着一个母亲生命里的那些辛酸的心情,“孩子,你明白吗,当一个人非常高兴的时候,她也会高兴得流泪,但这泪是珍珠般的美丽和珍贵,是快乐的结果。”
陈滔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说道,“妈妈,你知道蜜蜂为什么那么快乐吗?”
薛如丝想了想,说道,“不明白。”
陈滔接着说,“因为它是春天里的王子,春妈妈温暖着它。”
“是吗?它是春妈妈的孩子吗?”薛如丝兴奋地问道,她惊奇地发觉孩子的心里已经装着一个阳光灿烂的童话般的世界,已经开始接受周围环境里的新鲜事物了,在大人的启导下,他的思想已经有一部分在活跃,显示出了最初的新颖和光芒。
就在薛如丝惊异的时候,陈滔接着说了一句令她全身温暖的话,因为个性天真,所以他非常真实,“现在,我像小蜜蜂一样快乐,因为我也在妈妈身边。”他仰着头,像是懂得了讨好人,接着说,“妈妈,你比春天花园里最鲜艳的花朵还要美丽,你是最美的女人。”
薛如丝于是感到心花怒放,孩子的赞美对她来说比什么都甜蜜,母爱已经完全地移植到了那颗童心的土壤,她要让生命的爱在孩子的世界里成长出一种罕见的繁荣,她要把她的能力全部用来扶持他的成长,她要像一棵大树一样挺立在他的上空,为他成长的过程遮风挡雨。
这一天,薛如丝感到她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种新的意义,它就是全心全意地照顾孩子的伟大使命。她真是庆幸她成为了一个母亲,做了母亲的女人,她的生命随之会变得多么丰富和精彩,有许多美妙的快乐会在陪伴孩子的时刻出人意料地涌现出来,把人的一些感觉搅动,把人的一些幻想在某种情境里以天真的方式培养起来。大人有了理性和逻辑,所以往往无法亲自得到在孩子的世界里能够连续不断地产生的那些非常有乐趣的事情和与周围存在毫不连惯的思想片断以及瞬间注意到的天真无邪的想法或者表现出来的破坏的欲望,孩子的世界之所以充满快乐,因为它总是随意的,不受拘束,不受道德和思想标准的规范,总是产生得出人意料,童真是那个还处在朦胧状态的世界里的火星,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迸射出来,释放出光华的美丽与耀眼。
因此,薛如丝开始沉浸在对童真的思索里,她的目光变得更多地注意那孩子的细微的举动,每一种从孩子的身上获得的感受都给她令人喜悦地刺激,真是一些使她的思想活跃起来的东西。有了孩子的世界,她的生命不再孤单,她的兴趣不再乏味,她的憧憬开始绿意盈盈,不知不觉,她就走出了生活的低谷,感觉到了日子的丰满,她从中吸取了许多从个性的理解里得到的乐趣。孩子和她不再是简单的母子关系,现在,他是她所有的希望和信念的寄托,她把整个意识环绕着他,他成了她视线里唯一的幸福之源,因此,她不能不为此紧密注视,不能不为此欢欣鼓舞,也辗转难眠。
于是,薛如丝情不自已地向吴妈诉说着,她恨不得把做母亲的荣耀与幸福的消息传播向整个世界,这消息啊,它原本就是人类的福音。
她眉开眼笑地说,“吴妈,那孩子真是太聪明,太伶俐了,他比我想象地要乖巧和善于思考,已经学会了赞美人呢!如果你和他呆在一起,你就会惊异他的思想的丰富和新鲜,因为他对什么都充满好奇,所以他对什么都存在着美妙的念头,他说出一种想法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喜出望外,在童真的世界里,根本就不会有按部就班的顺序,孩子的视线总是离开大人的注意力而独自寻觅着属于他的热情所喜爱的那些情景,虽然在我们看来有时认为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现象,往往被视而不见,可是,孩子却因此找到了快乐的奇观,因此,孩子的心灵比我们要敏锐,在热爱自然方面,孩子可以是我们的导师,他能够发觉被我们疏忽的那些生机,他向我每说一句话,我对他的爱就会新长出一寸来。”
吴妈非常高兴地回答着,“是的,夫人,我也亲眼目睹到了那孩子的许多可爱聪颖之处,他的思想确实很灿烂,有着和稚气紧密结合的许多敏捷,昨天,他对我说:菊花上面为什么没有蝴蝶,是不是到春天的地方去了,当时,我都几乎愣住了,这样奇妙的想法如果出自一个已经接受过完全的教育的人,我一定会说他是一个大诗人,大学者,可是它偏偏出自一个需要启蒙的孩子嘴里,因此我不能不预言,孩子长大以后一定大有学问。”
夜里,孩子就睡在薛如丝的身边,当孩子睡得很熟了的时候,做母亲的女人却要幸福地思想很久才能入眠。
她在脑海里想着,“天真烂漫的笑容,无忧无虑的想法,自由自在的一举一动,在他童年的岁月里快乐地被支配着,没有欲望,没有被周围环境所累,还没有朝思暮想地远大的目标,所有人生的问题都在朦胧之中,还没有熏染到他的童真,孩子的生命就像山间小草一样自然地生长着,如果过早地把意识形态去影响他,那是一种危害,会把生命的第一次认识打上使人烦恼的烙印,会把生命最天真的样子毁掉,一个孩子,他的思想就像他的小手那么细嫩,完全不懂得发挥思想的作用,只是用他的目光非常片面和直截了当地去接触事物,因此,大人有职责保护好孩子的天真,不要伤害或者留下阴影在他的心灵。”
她因此感悟出:母爱是最纯洁的爱,没有私心,没有杂念,是一种不图回报地全心全意地给予,谁要是阻止这种爱的存在,他就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悲剧也有可能在冲突中发生。
很快,薛如丝的思想里就有了一些刻骨铭心地意识,它们在她的印象里被保存着,“对孩子的爱使我感到生命又燃烧了,这爱的炽热是我不曾预料的,孩子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我要不顾一切地包围着他,把我的爱全部释放出来,使这份爱不留缺陷。”
因此,她想着的时候激动而快乐,激动而快乐得泪流满面,有几个夜晚,泪水伴着她翩然入睡。泪水对她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不再是痛苦,而是心灵里渗透出来的珍贵的东西,可以这样说,它是爱的芬芳里的露珠,折射出纯净与甘甜之美。
可是,就在她陷在母爱的氛围里有些不可自拔的时候,有人又要带走她的孩子,这让她感到惊恐失措,惶恐不安,现在,她真是害怕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力,如果那样,她又将一无所有,她生活的信念又将崩溃,整个人生又将卷入糟糕的状况,泪水又将变得沉重而苦涩,日子又将灰暗阴沉了。
于是,她马上警觉起来,立场坚定地说,“孩子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这是要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我不允许这种行为破坏了我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细心,我不允许违情悖理的做法间离我和孩子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在这件事上,因为我属于正义一方,所以我必须坚持到底。”
薛如丝虽然是站在真理的一方,但她还是非常厉害地惊慌,随之陷入了神经紧张和诚惶诚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