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无余的空旷阳台,摆放着几张白色桌椅,和江忆寒最喜欢的盆栽。
早晨的阳光,清雅好不灼热。天气好到让人只想到野外郊游。天空只浮现几多浮云,清淡悠闲。
江忆寒一人斜坐在露天庭院里,一边喝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一边看着有关于血珀的新闻早报。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微颤的睫毛上,轻薄的唇勾勒出一条完美的线条。细碎的刘海挂在额前,清爽透明。他的眼眸幽黑,深不见底。
在看完报纸之后,他轻轻将报纸压平放置茶几上,闭上眼睛小憩。
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马上就要奔赴现场安排人手,下午便是珠宝拍卖会。
昨晚的舞会,让他一直忙到深夜。因为和父亲关系破冰,江天江炫就真的将所有的事都交托在他身上。他也不负所望,承担了一切大小事宜。
这并不符合江忆寒的个性。
他的脑海里,还盘旋着昨天关于江炫的话。
西锦到底去哪儿了?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为什么江炫这么仇恨她?她的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多太多的迷惑,让他头昏脑胀。
在这座城市,西锦认识的人并不多,段澄枫,江炫最有可能伤害她。但是段澄枫上次留下那句摸棱两可的话,让他摒除了嫌隙。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他的眉宇,再次锁紧。
“伊莎贝拉”内。
“子轩,抱歉,最近因为家中琐事,常常没办法照顾你。幸好有小凡在。她把我那份的都照顾到了。感谢她。”江忆柔拍拍林小凡的肩膀,表示感谢。
韩子轩露出一丝浅笑,说道,“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哪还敢奢求照顾呢。放心,我正在学自己照顾自己。”
话毕他又补了一句。“本来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现在又要重新学。真麻烦。”
气氛陷入了尴尬。
江忆柔和林小凡对视一眼,掩饰一份失落。
“子轩你在以前也是长不大的孩子,现在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男人婆你真不会说话,真不会安慰人!”
“你强大的心灵足够撑起一座城。你脆弱的心勉强杀死一只蚂蚁。你别这么自黑,我们还能好好地当朋友。”林小凡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得伊莎贝拉的其他人东倒西歪。
“对了,我哥呢?”
江忆柔不见江忆寒,以为他在房间,准备起身去找他,被韩子轩拦住。“昨晚他很迟才睡。现在正在后院休息。让他安静会儿地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还有得忙呢。”
江忆柔听完倒了回去。
“你们有没有发现,昨晚忆寒有些异常。”林小凡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韩子轩表示赞同。“以往忆寒参加舞会,表现钢琴一曲便罢,昨晚接连弹奏十几首,中途还没休息过。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而且,他弹地心不在焉。”
多多隐隐表示担忧。“你们说,是不是因为小锦的事?”
众人讶异地纷纷将头转向多多,多多无辜地瞪大双眼,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们不觉得好久没见到西锦了吗?”
江忆柔假装咳嗽,转移话题。“等会儿我们就要去现场了,今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可能是我爸给我哥太大压力了,反正以后的集团也是我哥继承。再紧接着这两天这么忙碌,肯定会有负面情绪,没什么关系。过几天让我哥去旅游,散散心。”
她转身走入了庭院。
霓虹灯闪耀着的光线,发出“噔噔”的声响。摄影照相,围绕着某件参展物或者某位人,“咔嚓咔嚓”旋转开来。
一件件精美的饰品,被密封在厚重的玻璃里,缓缓推出,登上舞台。甚至盖过了依靠华丽的服饰装扮自己的男人女人们。穿梭于顶级奢华的场所里,被弃之不理的低层,以及不同档次的人生,将不予出现,甚至有些人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亲临的场所。
“文静山庄。”
据说“文静山庄”是舒氏企业未来准备给舒家千金舒婧雯所做的陪嫁物。这里总共有三栋连接的洋房,从大门进来到大厅,走路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周围种着以舒婧雯最喜爱的“卡萨布兰卡”花种,专门从国外引进,十分抢眼。
舒氏集团是江家的世交。在江家经历舆论的风口浪尖时,舒挺义无反顾地站在了江家这方,并为江家推出的拍卖会,全力以赴,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这让江天江炫感动不已。当看到貌美的舒伊曼时,当下就决定,撮合江忆寒和舒伊曼,说两人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绝配。
殊不知,其实两人,早就相识。
舒婧雯一身粉红色公主裙,洋溢在人群里,始终成为最闪耀的星星。黑如绸的长发搭在肩上,没有刻意修饰,也没有松垮显得凌乱。眼明如星空点点,鲜红的嘴唇有些倔强地勾起,挽着她父亲的手,有些不自在地穿梭在人流里。举杯,敬酒,笑谈,如沐春风。
她与王子般的江忆寒碰触,露出了会心的笑。
“好久不见,忆寒。”舒伊曼得体的妆容,在人群里格外亮眼。她像一颗耀眼的星星,即便在银河系里,也总能夺人眼球。
江忆寒朝她笑笑,与她碰杯。“好久不见。”
“你好像过得不太好。”她仿似窃喜般和他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看你的样子很憔悴,是累的吗?”言语里却还透着似有若无的关心。
江忆寒点头,回答,“这几天有点忙。”
“听说昨天的钢琴演奏地很成功,抱歉我有事没去。”
“你送的花我已收到,谢谢。”江忆寒始终保持着距离。
舒伊曼似有些落寞,看着江忆寒漆黑的眸子,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自从我离开‘圣樱学院’后,学校里有发生了什么奇特的事吗?”
“学校里每天都在发生有趣的事。”
一个清丽的男声穿插入他们的对话,韩子轩穿着浅色西装,坐着轮椅出现在他们面前,始终带着笑。
“子轩?”舒伊曼不解地看他,“你怎么,怎么回事?”
“受了点伤,以后就只能坐坐轮椅了。”他说这话时带着无所谓的笑意,被林小凡看在眼里。
舒伊曼同情地看着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众人皆沉默。
江忆寒忽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他。,猛然回头,发现了昨天出现的那个陌生女人。有着和西锦一样的妖娆气质,却和西锦完全不同的脸。她也有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如暗夜的一层薄幕。双眼邪魅,如同夜空般晦暗难测。她的感觉,太像熟悉的人了。
江忆寒直直盯着她。
待他想再看清她时,她便消失了。
江忆寒感到全线崩溃,慌忙朝舒伊曼说了一声,“失陪了。”动身往人群里挤去。
他在四处寻找那人的身影,想唤醒此刻的清醒。
然而没有,他什么也没找到。他清冷的脸上,开始变得阴霾。双目如同盖上一层黑色的纱帐,让人心碎。
“你在哪里。”江忆寒的目光延伸到好远好远,包含着一种复杂的真挚的情感,难以明喻。
时间穿梭在浮华的会场里。所有聚光灯,闪耀迷离了双眼。一切仿佛沉寂,一切仿佛死亡。一切皆如梦幻,一切皆是幻像。
他迷失了自己。
“各位亲爱的来宾,拍卖会即将开始。现在请各位来宾入场。“主持人的声音出现在上方。
宾客们纷纷放下酒杯,携手入场。
江忆寒放下情绪,转身步入了会场。
十分钟之后正式开始。
“这件是清代时期,象征吉祥如意的陈设品——玉如意。”主持人在台上介绍展品。
通体透亮的玉如意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玉如意特点鲜明,做工精细,是一个值得收藏的品种。它形状像长柄钩,钩头扁如贝叶,取如意之名,表示吉祥如意,幸福来临。这是一位资深的古玩专家私家珍藏的玉如意。现在起步价为10万。”
“二十万。”
“五十万。”一位戴眼镜的男士举牌。
“好,现在是这位先生出的五十万,还有没有再高?”
“六十万。”
“一百万。”
“一百万!这位女士出一百万!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一百万三次。成交!”
场下一片掌声轰然响起。
“恭喜恭喜。”周边的称赞声不绝于耳。
主持人落落大方地表示祝贺。“您好,这副玉如意将属于这位美丽的女士。您所花费的钱,我们将百分之四十捐献给西部贫困山区的小朋友。谢谢您的参与。希望玉如意能保佑您的家庭吉祥如意。”
“忆寒,你从刚才就一直心不在焉,到底怎么了?”韩子轩轻声地靠近江忆寒,担忧问道。“你是担心血珀的出现会引起骚动吗?别担心,这里的安保没问题。”
“子轩。”江忆寒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江子轩以为忆寒担心拍卖会,又安慰他,“放心啦,这次的拍卖会配备了十几名保镖,专门用来保护血珀。而且门口还站着几十名安保,全是黑帮上的人。谁要是敢打血珀的主意,分明就是和黑帮过不去。谅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就安心点吧,不会出事的。”
黑帮,
“为什么是黑帮?”他刚说完这句话,那名陌生的女人再次跌入了他的视线。这次他惶然起身,直直盯着那人。
那人察觉到什么,转身往外场跑去。
忆寒不由分说追了出去。
会场太大,如若不熟悉,一定会迷路。江忆寒巧妙借助地理位置,在会场中间展开了追逐战。而后从二楼转弯,在她快跑出去的时候,飞奔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又甩开,转到了洗手间的角落。
“你到底是谁!“江忆寒压着她的身体抵在墙上,背脊传来一阵痛感。
那人勾起一抹笑,反转身体将江忆寒压在了墙上,使他不能再动弹。“你管我是谁!”她的声音清冷。
“你。”江忆寒察觉到什么,一语中的。“你不是一般人。你到底是不是小锦?”
“我是小锦?”那女人皱眉。轻抚黑色的长发,一脸的不屑。“我不是那只灵猫。”
她知道西锦是灵猫,她知道西锦的身份?
“我是彼岸,是江炫的助手。”
“江炫。”
“没错,我来此,是来找灵猫的。”
“她不在这儿。”江忆寒闷哼一声,扯开了她。“她已经消失很久了,我们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会不知道?”彼岸一脸的不信。冷笑,“我看,她就在这儿。”
“你说什么?”
“只要你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会出现。”
“她一定,会为了血珀出现。”彼岸深邃的眼眸折射出异样的光。被深深陷入在了漩涡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她会出现?”
“是。”
“这是一件某位著名影星在国际电影节上佩戴过的高级宝石项链,中间由一块天然玉石包围而成,典雅大方。艳丽晶莹,光彩夺目。非常适合女士佩戴。起步价,六万。”
“十万。”
“十五万。”
江忆寒的心思已不在拍卖会上。
“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相信大家已经等待许久。有请江氏集团总裁江天江炫讲话,大家欢迎。”
江天江炫在众人的簇拥下上台,接受着媒体聚光灯的笼罩,观众的掌声。
“谢谢各位。”江天江炫脸上带着气场的笑,笑不露齿,含蓄又很威严。“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由江氏企业举办的珠宝拍卖。但今天的重头戏众所周知,不是前面所举的几件珠宝。各位在场的人氏也一定听说了我们江家有一个传世之宝——‘洛尘血珀’。或许,大家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我今天就打破这个传说,为大家献上无价之宝的血珀。再次我要声明一件事,我们江家是为了‘血珀’而存在的,守护‘血珀’是我江天江炫的重大之事。绝不容许有外来的人,打‘血珀’的主意。”
堂下响起一阵掌声,有不屑,也有期待。
“‘落尘血珀’登场!”
“来了,来了。”台下开始骚动。所有的聚光灯汇集在一个点上。
周围的人全都站起来,空气里紧逼着的压抑蔓延。
林小凡不自觉地握紧韩子轩的手,手心都是汗,心在狂烈地挑动。
“来了吗?”多多问。
“忆寒呢?忆寒在哪儿?”林小凡忽然察觉到韩子轩身边的江忆寒不见了,推推韩子轩问道。
韩子轩摇头,眼眸深邃。
人潮开始涌动。后排的人因看不到,不顾形象地站起身来试图能一睹血珀的风采。整个会场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和翘首以待的紧张感。
“哇,出来了,‘血珀’出来了。”周围的人喊一声。顿时,全部的人涌去一边,像是被推来的浪潮,有些人被挤压成一团。
场面顿时陷入了混乱。
周遭的人一浪接过一浪,像潮涌般涌上展台上。年轻的女士被挤得摔倒在地,手臂被深深地踩红了。
周围的保镖也像是说好了似地,没有保护血珀,相反一直围着江天江炫等几名董事,将他们环环锁入包围圈。
情势越渐不妙。
“来人!快来人保护血珀!”江天江炫一见形势不对,朝着人群大喊。周围媒体和宾客乱成一团。
江忆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四处寻找江忆寒的身影。见场面混乱,林小凡赶紧推着韩子轩离开这里。在往外推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气流,从韩子轩身旁掠过,速度快得惊人。
韩子轩呆住。
还未等反应,整个会场,忽然灯暗了。
紧接着,全场的警铃开始响起。
场内开始有人嚎叫喊“救命。”
气流直冲入到正中间的血珀玻璃展柜前,被后追赶而来的彼岸看在眼里。彼岸花开在黑暗中,对黑暗无比熟悉。她清晰地看到一个妖物靠近血珀,抢走血珀。她立即追了上去。
“忆寒,小心血珀!”韩子轩喊了一声。
江忆寒闻言却往外追去。
全场灯又亮了。
场面已全部失控。多人东倒西歪在地,连女士们的裙子都掀起半边,叠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男人们则砸向一边,狼狈不堪。
“‘血珀’不见了!‘血珀’不见了。”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江天江炫身体一颤,激动地跑到玻璃展厅面前,看到碎了的玻璃,和空空如也的展览台,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不停喘气,又有逐渐倒下的趋势。
“父亲!”江忆柔扶住江天江炫的身体,失控地朝着人群大喊:“来人,快来人。叫救护车!快啊!”
罗曼吓得眼红了一圈,一阵眩晕身体也抑制不住颤动。舒伊曼适时地扶住了她。
眼前的情景,如同锋利的爪子,狠狠地在江忆柔的心上划下一道伤口。
一名年轻戴着眼镜书生气十足的男子出来维持秩序。
林小凡定睛一看,是昨天和她跳舞的舞伴舒俊。
彼岸的身影飞快地闪过,追逐在夜晚闹市的街头。面前戴着墨镜的女子,身影飞速。穿梭在来往车辆里。快得看不清她的身影。
到底是谁?彼岸在心中猜测。
是个厉害的角色。彼岸没有信心赢她。
这时,那人忽然绕路进了一条小巷。彼岸随即跟上。却并未发现,身后跟了一亮黑色车子。
江忆寒认清那是彼岸,血珀一定是她拿走的。这是一场早已安排好的阴谋。
那戴墨镜女子拐入了一座学校操场。
夜已深透。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孤零零的叶子被风吹起,打一转弯,又瞬间降落。月亮高悬树梢,六月的天竟有些许凄凉。
那人忽然站定在篮球架下,背对着彼岸。背影悠远凄凉。
“把血珀留下。我可以让你更好地往生。”彼岸吐出冰冷残酷的话语,眉宇间尽是和江炫如出一辙的冷傲。
她知晓这人一定是异灵。
那人转身,勾起一抹邪魅的笑。
她摘掉了墨镜,露出了美艳的脸。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