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茜茜收到命令,拿眼撇向他们。目光犀利又严肃。几个黑衣人慢慢上前,江忆寒护在西锦面前,做出打架的姿态。别看他身形瘦弱,却是打架能手。
莫凛萧后退几步,几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江忆寒,场面渐渐被逼紧的趋势。
下一步,几人陷入了混战。
“你们住手,别再打了。”西锦叫唤着,眼前忽然一黑,孙茜茜紧拽着她的头发。因为她的拉力,只能被迫仰头看着黑色的天花板,感到耳边震耳欲聋的响,头发被拽出了血丝。
“我劝你,趁着我心情好的时候,快点拿出来,否则,我让你们全都死。去死。”孙茜茜的眼里,只有仇恨来形容。
“我没有血珀。”西锦像是被抽离的心智和灵魂的躯壳,眼神开始飘渺。
“砰。”一声巨响从耳畔传来。
仓库内的唯一一扇木窗被打破,段澄枫跳了进来。
段澄枫飞奔到江忆寒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爸,收手吧。别再想着‘血珀’了。这是不详的东西,你得到也没用的。”
莫凛萧冷哼一声,嗤之以鼻。“我唯一的儿子,也联合他们一起来对付我?”他的眼中呈现出了嗜血的通红。
“抓住他们,我要活的!”
两人再次陷入了混战中。
段澄枫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他想说点什么劝阻他的父亲和小妹。告诉他们,就算没有血珀,他们还有段澄枫。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只有亲情才是最重要的。
西锦看着面前越来越可怖的孙茜茜,脑中的情绪被逐渐放大。
感到自己如入画境般,仰天长啸,怒吼。眼睛变成了琥珀色。月光躲进云里,只留惨白一片。那沸腾的一直在身体里乱窜的,带着灵猫的血液和狐狸的灵魂,开始冲破这暗夜的摧残,撕破这无尽的挣扎。
西锦仰天长啸,划破的夜空里,旋转着诡异的画面。她渐渐隐漏的牙齿,和跃跃欲试的爪子,让在做的人为之震惊。
绳索在她手中轻轻一扯,被扯断。西锦的头发,开始慢慢蜕变。
身旁的孙茜茜,被一股压力无形击中,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她,
她将嗜血的目光,转向了孙茜茜。
她像个野兽般地,对准了孙茜茜。脑中不停旋转。“你去死吧,死吧。”
她将手伸向了孙茜茜,随即,孙茜茜被一束光线笼罩。她痛苦地躺在光线里,捂着头部,奋力挣扎。身体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抽离。孙茜茜面容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狰狞。全身血液都像是被散尽了。
“啊。”声音如地狱鬼面罗刹般犀利。
“不要!”江忆寒大喊出声。
寒风如刀,凛冽而过。
孙茜茜渐渐失去了知觉。面色全然苍白。心脏停止了跳动。
西锦却像是杀红了眼般地,转头望向了莫凛萧。西锦怒吼一声,全身发出刺眼的光,吼向莫凛萧,立刻,莫凛萧感到一股具大的冲击力,被撞出来,飞了好几米远。
“西锦不要!”段澄枫大惊失色。感觉血液在身体里蠕动,想跑去拦住她时,一阵快速的风飘过。还未看清,江炫已经抱住了失去理智的西锦。
西锦跌倒在江炫冰冷的怀抱里,江炫不动声色地传输着灵力给她。
西锦渐渐恢复了平静。
段澄枫感到自己坠入了无底洞,一直在坠落,永无止境。抓不住救命草的痛苦,没来由地觉得颓败。他走到孙茜茜身边,探测她的气息,已全然没了。他紧了紧双拳,起身跑到莫凛萧身边。
他痛苦看着莫凛萧,那逼到绝路的狼狈。“收手吧,父亲。”
“不!”莫凛萧仰天大喊,“血珀是我的,它是我的,没人能抢走它,就算你,也不能!哈哈哈!”众人都觉得他是疯了,因为他接下来的举动,只能用一个疯子来形容。
莫凛萧看着手边的一个小石头,如获珍宝。沉醉在这块小石子里的魅力,无法自拔。
“血珀,我的血珀。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现在终于得到你了。不,我不给他们,你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他拿起血珀,仰头,吞进了肚子里,笑着,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父亲!”段澄枫上前扶住了他,奋力拍打他的后背,只见莫凛萧脸色泛红,想说什么,一直掐着自己的脖子,看着段澄枫,两眼翻白,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身亡。
段澄枫呆愣地抱着莫凛萧,痛苦地流下了眼泪,静谧地哭泣。
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夜幕中飘动的身影,江炫无视他人的疑惑眼神,抱起西锦,脸色依然是千年不变的冰块脸。随即消失在库房内。
随着一阵具大的冲击声,缓缓逼近的警车鸣笛声,包围着整个仓库,在仓库里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警察随即冲了进来,朝着那些还拿着枪支的黑衣人嚷道,“放下武器,马上投降。”黑衣人惊恐地放下枪,举起了双手。
留下的人,纷纷被送上了警车。
段澄枫抱着莫凛萧的尸体,与月色相融。他僵直地抱着,紧抿的嘴唇一言不发头埋在胸口,如同一座千年的雕塑。
江忆寒上前,搭上他的肩。“别难过了,你父亲,会得到救赎的。”
“为什么,为什么。”段澄枫哽咽说道,“我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江忆寒紧握双拳,漆黑如墨的眼眸地氤氲着谁都看不懂的哀伤。
死的人,最终被盖上了白布。
夜色,如死水般寂静。月弯如沟,垂钓在银河。飘渺的天空,布满棋盘似的星星,颗颗璀璨。
另一方面——
台下还是如此的混乱,甚至有些情绪激动的观众扔了空瓶子上来,打在江忆柔的身上。江忆柔没有闪躲,依旧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理会想把她拉下来躲避的经理人和助理。
等到台下吵闹声安静下来,江忆柔一直没有变过的站姿,终于拿起手中的话筒,说道,“各位请听我说!”她的声音庄重带着穿透力,台下的声音弱了一点。
“我知道大家的心情因为这样的插曲,而受到干扰。但是,江忆寒至始至终还是愿意表演,甚至,这次的表演,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大家不知道,我却全部看在眼里。钢琴是他的全部,没有钢琴,他就不是完整的,甚至是生不如死。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紧急,有一位,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他的亲人,发生了事故,他是不会扔下这里他精心准备了好久的一切而转身离开的,我相信他!”
“你们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存在时最重要的人,为他们活着,不至于像行尸走肉般没有信念。他们可能是你的父母,可能是你的妻子,也有可能是你的孩子。假如你们身边的亲人发生了意外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听着音乐或者是弹着钢琴吗,你们会这样吗!你们愿意这样吗!”
台下全部停止了骚动,愣愣地看着台上这个未满二十岁的青涩少女,所说的真理。
“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江忆柔90°鞠躬,深深地致歉。“但是请大家不要担心,请你们留着票,在不久的将来,我向大家保证,江忆寒会回来向你们说明原因。到时候,你们只要拿着你们手中现有的票入场,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请你们,看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份上,原谅这次的插曲,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江忆柔的泪水,被隐藏在幕后。
转至台下,她赶紧跑到更衣室里,痛哭起来。刚刚强装的坚强,一下子被打破变回原型。也是淋漓尽致的发泄。
一张纸巾伸到她的面前,纸巾的主人轻声安慰。“别哭了,你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好,很棒,很厉害。”
江忆柔抬头,一张清秀俊美的男人对她关切地微笑。
“我是本次钢琴会的承办方代表,刚刚,真的很谢谢你。”
江忆柔破涕而笑,拿着纸巾擦拭眼泪。脸上不动声色地浮现了一抹绯红。
“不过,你为什么说江忆寒是因为亲人生病才走的,我打给过她的父母,在家都好好的。”
“呃。”江忆柔顿时语塞,尴尬地咳几声。笑道:“不把自己最亲的人搬出来,怎么能骗得了他们。我想,就算是无情的人类,面对自己的亲人,也会心软吧。”
“所以,你是让台下的人为你动了恻隐之心。呵呵,你真聪明。”
江忆柔害羞地低下头,眼睛一直在手中捏着的纸巾上打转,久久不离开。
白色灯光的照耀下,衬得白色床单上的女人显得苍白无力。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让人有以为她死了的错觉。她的眉宇清淡,如同抚上了一抹薄薄如轻烟袅袅的羽纱般脆弱无力。
坐在床沿边的男人,有美丽的琉璃色瞳孔,线条柔和,配着他往昔不曾有过的温柔,美轮美奂。只是他没有看床上的人,而是看着对面那道白色的墙,刷地干净透亮。
他和她,只相隔几厘米,却感觉要经过几个这样的世纪,才能在一起。
西锦的手轻轻一动,江炫的睫毛跟着抖动。
“江炫。”西锦的气息微弱,连说话的语气都觉得失去了半条命。
江炫的眼睛,如同深潭,黑不见底。
“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天。”
西锦揉揉额角,有些疲惫。“忆寒,他怎么样了?”
“他活着。”
“他还好吗?”
“好。”
“有没有受伤?”
“没有。”
西锦一脸黑线,江炫的话语要不要这么过分简洁。西锦皱眉。“你在吃醋吗?”
江炫睨了她一眼,冷淡回道,“没有。”
“那你干嘛表现地这么一幅吃醋样。装酷也装得像一点。”
江炫的青筋在跳动。
“我好累,有没有一种药吃了便可以恢复灵力,马上生龙活虎的?”西锦开始漫无目的地和江炫调侃。
江炫的神经再次被触动。“没有。”
“欸,江炫,你真的很冷欸。幸好有个彼岸在你身边,不然的话你就是一尊千年的冰雕。”
“彼岸已经往生了。”
西锦呆住,看着他。苍白的嘴角有一抹飘渺的哀伤,如雾笼纱,如雪飞烟,既既不真实,又不美好。
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江炫面容如雪,将西锦看在眼里。“今晚,我会将江忆寒他们的记忆全部清除。因此,今晚之后,你将不会再与他们相识。”
西锦默默地听着,不再说话。
“你放心,假使你还想与江忆寒在一起,我绝不会阻碍你。只是答应我,别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然,我得再一次,将他记忆清除。你便得再一次与他相识,相爱了。”
西锦的眼色微凉,眼中有隐忍的痛苦。“江炫。”她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炫抬眸。
“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江炫压抑着身体内的可怕力量,承受着每一分每一寸都遭受凌迟的痛楚。此时此刻,也终于禁不住微微流露出痛楚之色。他回答。“我只许你和他的一世相爱,换你永生留在我身边。”
“这样的交换,你可愿意。”
西锦闭上了双眼,她感到了自己声音的沙哑。“我,愿意。”她回答。眼中滑过一滴泪。
“这块血珀,交给你。你想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理。”江炫望着交给她放置在枕边的血珀,依然静静躺在那里,未被碰触过。
“好。”
她瞥向了窗外。
一世,永生?
江炫,如果我还记得江忆寒,或许我的下辈子,还是会选择他。你知道吗。我会再次找到他,和他认识,和他相爱。
黑色咖啡馆内。
等了很久,西锦白色身影终于出现在咖啡馆的门口。林小凡朝她招手。
西锦带着浅浅笑容走近他们。如老友般打招呼。
“等很久了吗?”
“没有,我们也才刚到呢,对吧子轩。”林小凡故意推着韩子轩的胳膊,韩子轩尴尬地与西锦对视。
“嗯。”他轻哼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听说这次,是你打电话让忆寒来救我的,谢谢你。”西锦嘴角浮现一丝微微奇异地笑容。
韩子轩的脸色,竟然变得出奇地沉静,仿佛映着辉煌的光辉。
“对于上次那件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西锦微微低垂着头,眼里尽是悔意和心酸。
“小锦。”
西锦的眼圈忽然红了。
“我已经不怪你了。”韩子轩撇过头不去看她,有种尴尬在他身体里起伏。“我现在有了林小凡,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真的,原谅我了?”
“是。”
“即使,你永远坐着轮椅,也不在意?”
韩子轩再次正视西锦的眼,目光坚定。“只要林小凡留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在意。”
西锦破涕而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她伸手将血珀摊在手心,放置在他们面前。
“这是?”
“记住,今晚江炫为你们施法时。子轩你将血珀握在手心,血珀会给予你力量,让你的双腿恢复正常。之后,你便会失去记忆,血珀也随即消失。”
“消失?”
“对,这个世上,便再也不会有血珀。一切都会和最开始时一样。接下来,我相信,你们就算失去了这段记忆,也一定可以再度相爱。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忘记彼此。”西锦的眼角,荡漾出一点一点的哀伤。
韩子轩与林小凡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讶异。“那么你呢?”
“我?”西锦忽然微笑。,笑得好深好深。“忆寒也会失去记忆,我们,也会重新开始。”
“你把血珀给了我们,你不需要吗?”
西锦嘴角仍是保持一个弧度,眼神却又变为幽深安静,不见波澜。“我已经不需要了,子轩比我更需要。这也是为了挽回我的过错而所做的决定。”
“我只希望子轩和忆寒,能不要再恨我。也更希望,小凡和子轩,能更加幸福地在一起。”
“小锦。”林小凡心中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其实双腿倒是没什么了,重要的是,我和韩子轩在一起了。经历了好多的失之交臂,我们才终于承认彼此终于在一起。这是我最开心的,我早就不在乎,子轩是否能医好双腿。因为我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当他的拐杖,当他的轮椅。永不分开。”
西锦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这样,真好。”
她的心,仿似踩在柔软的棉花上,一起一伏,心醉神迷。雪白的棉花,像心一样明净,像风一样清涟。她忽然很开心,很开心。
她将血珀推至他们面前,起身,离开。
“西锦!”韩子轩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西锦身形一震,停滞脚步,并未转身。
“我们还会再见的,是吗。”
西锦笑。明明是疑问句,为何问得那样肯定。
“会的,我们会再见的。”
西锦没有逗留,加快脚步离开。
看着西锦越渐越远的身影,韩子轩伸手揽住了林小凡。温暖的气流,在他们二人中间缠绕。一点一点,如水波般荡漾而开。
“子轩,你说,忆寒会原谅小锦吗?”林小凡提出了疑问。
八十二:丢失的记忆
“子轩,你说,忆寒会原谅小锦吗?”林小凡提出了疑问。
韩子轩轻抿嘴唇,良久才缓缓开口。“忆寒洗去记忆,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于西锦的事情,而我的腿好了,不就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切又从头开始了吗。他肯定能原谅西锦,西锦也一定会重新和他在一起。”
“那么,西锦的身份呢,还会是她和忆寒在一起的障碍吗?”
“其实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区别呢。一样拥有同等的爱,一样拥有同等的生命。西锦,一直和我们一样。”
“她一直和我们一样,没有区别。”
“那你若是忘记了我,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林小凡心下一纠,开口问。
韩子轩拧眉,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怎么办?”
两人不安地想着对策。
“有了。”韩子轩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给你写一封情书,放在你的日记本里。你也给我写一封情书,我放在我的床边。等到第二天看到打开,我们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然后去找对方了。”
“情书?这,这,好吧。那就情书。”
“记住,千万不要谈到我们现在发生过的事,更不能提起西锦。”
“我明白。”
“对了,我怕你看到我的情书,会生气地扔到地上,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
“少来,我还怕你会那样呢。”
“怎么可能。”
“谁知道。”
黑沉沉的夜,铺散在天边银河。天空一片暗沉,找不到一颗星星。天色寂寥,在伊莎贝拉的庭院里,显得尤为安静突兀。
江炫缓步走入庭院,瘦削修长的身影,如古希腊诸神雕塑般完美。他冰冷的眼眸扫过面前的众人后,最后停留在了江忆寒身上。脸容上泛起复杂的波动。
江忆寒也紧紧盯着江炫,目光没有移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转着复杂的情绪,理不清,道不明。
良久,江忆寒走上前,面对着江炫。仿佛隔着一重山,那么近,又那么远。院中飞舞的轻纱不知不觉地遮掩了这一切。
江忆寒将一封信,交到江炫面前。
白色信封上,没有留下任何名字。
江炫皱眉,却也接过了他手中的信。
江忆寒的神情从容平静,看不出一点波澜。“希望你把这封信能交给西锦。”
江炫的脸容微微泛白,神情有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
“告诉她,我等她。等她来找我。”
江炫面色虽然沉静,眼中却满是隐忍着的感伤。“为什么,让我交给他。”他问出这句话,又马上后悔了。除了他,还能有谁将这封信交给她呢。
西锦于他们,从今晚开始后,在他们的记忆力,就不复存在了。对他们来说,西锦就是个陌生人,一个路人。
只有他,只有江炫,是知晓一切的人。
这封信——
江炫紧紧地将信握在手中。眼中的讥诮之色逐渐转化为嘲弄。嘲弄自己,愚蠢至极。
江忆寒了然地朝他点头,目光明清,嘴角浮现若隐若现的笑意。
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脑海中,带着与西锦的记忆,沉醉,沉睡。耳边袅袅升腾起一番魔咒,如一个梦靥,将她紧紧环绕。
他感觉身体剧烈地疼痛,连呼吸都在抽痛着,只有世间的遗忘,能让他忘记痛苦。
他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痛苦,也慢慢消失,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模糊不清。深爱的人的脸,在梦里如期而至。
西锦,我已原谅你了。
你知道吗。
我并没有怪过你。
我爱你。
我等你。
回来找我,记得。
江忆寒闭上了双眼。
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声响。吹落几片已泛黄的叶子,它缓缓地、缓缓地落到了地上,发出那哀怨的“沙沙”声。
韩子轩和林小凡,紧紧握着双手,注视着对方。段澄枫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脑中旋转着的,是那一抹蓝色的亮光。
夜凉如水。月亮缓缓地钻出了云层,一层光晕在周边蔓延。藤蔓的绿荫遮蔽着皎洁的月光。
寂静,寂静,
逐渐陷入了一片黯淡的死寂。
江炫漫步在小道上,犹豫和踟蹰让他恐慌。恨不得将时间停滞。他紧了紧手上的信封,心头涌上万千思绪。
顷刻间,他便走完了路,看到了自家熟悉的门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睁开来。开门,步入房内。
房内一片黑暗。
西锦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壁,通体透亮的,有只可爱的白色小耳朵和绕在双肩的银色长发。琥珀色的眼眸,没有精神地垂挂。
她呆愣地看着地上,看着一世的铅华。
听到开门声,她将目光移向门口。
江炫凝视着她,好像穿过她的身体,看到了她的心。
江炫看着她很久很久,她也知道江炫在看她,也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忽然感到身上有一股灼热感,将她牢牢笼罩。而又一股冰冷的气息浸透她的全身,她的每个细胞,都寒彻骨。
就这样一冷一热,一胀一缩,她感到痛苦。
江炫再次紧了紧手中的信封。
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窜来,在她周围飞舞着翅膀。院子里的曼陀罗花,其中的一朵的花瓣,悄悄枯萎,慢慢凋落。
江炫走到了她的面前,蝴蝶悄然飞开。
“你回来了?”她眯起带着醉意潋滟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江炫轻轻应了一句,“嗯。”
蹲在她的身边,轻抚她银色的发。“已经结束了。”他笑,笑容里尽是无奈。
西锦将视线瞥向了江炫手中的白色信封,面上依旧是死寂。“这是什么?”她问。
江炫的手指动了动,唇色却显得苍白。“这是。”
西锦忽然没了兴致,跳过了这个话题。“我有事想和你说。”她直视着江炫的眼眸。
江炫美丽的琉璃色眼眸,忽然闪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沉声问。“什么事。”
西锦又垂下了眼睑,感到全身灼烧地难受。她缓缓地说出口。“我想请你,请你,也清除我的记忆。”
江炫僵住。浮现讶异之色。
西锦苍白如雪地笑,“我已经,不想留在忆寒身边了。”
西锦的话在江炫的耳语声微微波澜,江炫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猜不透。
“我知道,忆寒不会原谅我。而我,也不适合留在他们的身边,我终究不是正常的人类,总有一天,那样的事,还是会发生。我不想我们爱得不平等,我不需要这样的爱。”她静静地说完,脸上不起波澜,心中的痛,从此刻随着夜色扩散,始终徘徊延续在两人的一生。
“不后悔?”江炫惨然的声音响起。
爱一个人,为何如此卑微。卑微到了尘埃里。
泪,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在她脸上蔓延开来,织出一幅悲哀。月光也变得朦胧浅淡了。
“我不后悔。”
“把所有的,关于陨落的,关于西锦的,关于你们所有人,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不见。我会跟着你,学习灵术。永远。”西锦停滞,继续说了句。“永远留在你身边。当你的助手,帮助你,扫除一切异灵。”
江炫眼神一动,双肩却轻微地开始颤动。
他起身,背对着西锦。
“你,真的不后悔?”他又问了一句,却感到恐惧。他竟自私地害怕西锦说出后悔这句话。他坦白,自己听到西锦这样的话,他是高兴的。
能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使不认识他又能怎样呢,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会让她爱上他的。
“我真的不后悔。你动手吧。”西锦闭上了双眼,身体侵袭而来的,又是一阵刺骨的寒冷。
江炫目光微转,唇角抖动。“我会给你时间考虑,若考虑好,明天,与他们做最后的道别。之后,我们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回来。”
他说完不等西锦回答,转进了房间。
夜色,一片寂寥。
江炫在昏暗的房间内,注视着白色信封。胸口复杂的心绪将他积压,越来越深,越来越浓。
他想笑,却扯不开嘴角。堵在胸口。难受地初次感到了死亡的恐惧。他痛苦地挣扎徘徊,恼恨自己的无措。
白色信封在他眼前笑靥如花。如一个魔障般在他面前闪耀。他恨,他怕——
他将信封抓起,一股强大地足以毁灭人的力量,将它捏碎。顷刻间,疯狂而起。他摊开手,白色粉末随风飘扬。散在空气里,点到他的眼皮上。
继而,永远地消失不见。
变成了一处尘埃。

“伊莎贝拉”终于在休息了半个多月后,再次重新开张。
林小凡和多多忙碌地奔波在客人之间,满含微笑。小胖细心研究新菜色,专注而认真。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宁静,只是林小凡在忙里偷闲时,总是会悲伤地想起,遭遇车祸的孙茜茜去世的消息。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好珍爱生命,才是目前唯一能做的。
“你还在想茜茜呢?”多多放下托盘,安静地走近林小凡,眼中满是安慰。
林小凡点头,朝多多瘪嘴。“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况且茜茜平时和我关系好,我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节哀顺变,让死去的人好好往生,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别想那么多了。”多多轻拍她的肩膀,给她鼓励。
林小凡朝她露出微笑。
“你看到了没有,坐在窗口边的那个穿白色裙子女生好漂亮好漂亮,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头发好长,脸又白又干净。像明星一样,不对不对,比明星还漂亮。”多多附在林小凡耳边私语,字里行间都是赞美。
林小凡点头,目光顺着窗口边望去。
这个女生,从今早开门,便一直坐到现在。点了好多东西,却只是一个人吃。脸上在面对林小凡和多多时,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好像似曾相识,但言语中,又是冷漠的疏离,目光也那样让人难以接近。
不可否认,她是真的很漂亮。头发长至及腰,眉似月,眸如水,唇若丹。举手投足间,总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好像只能远远观看。
感受到林小凡和多多灼热的视线,西锦微微转头,看向她们。目光深远神秘,唇角含着一抹缱绻的笑意。
林小凡面色一红,随即移过了目光,瞥向了别处。
这时,韩子轩推开咖啡馆大门,跳了进来。
林小凡一见是韩子轩,脸烧的更加红了,赶紧转身背对着他,假装在做别的事。
韩子轩勾起一抹坏笑,走近林小凡,推推她的肩膀。他眼角的温柔能荡漾出水来。“喂,林小凡!”
林小凡被吓了一跳,差点接不住杯子,有些恼怒又害羞地看向韩子轩。“干嘛。”
“我有话要对你说。”
林小凡避开他的眼,轻轻答了一句。“哦。”
韩子轩双眉有些僵硬,又强调了一遍。“要和你一个人说。”
说完不等林小凡同意,便拉着林小凡拐入了庭院内。
西锦掩嘴笑出来声。
忽然,她感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慢慢靠近。她僵直了身体,目光收敛凝聚成了一种复杂的心绪。是一种期待。
“伊莎贝拉”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熟悉又让西锦悸动的身影出现在了咖啡馆内。
西锦的眼神,忽地凝滞。有一道光线斜射在他俊美的脸容上,一半映着浅浅的光,另一半埋在阴影之中。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快步走着,朝多多微微点头示意,目光坚毅深邃,径直步入了庭院内。
从头至尾,没有看过西锦一眼。
西锦眼中,控制不住,溢出了泪水。随即像泛滥的河堤,止不住。
多多一直观察着白色衣服的女生,发现她正坐在角落里哭泣,惊讶地跑上前,为她递上纸巾。
“你好,你没事吧,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感受到多多温暖的关怀,西锦双手颤动,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沾在她长睫毛上,脸上,衣服上。
她不顾哭容,盯着多多,想说什么,说不出口,堵在嘴里。愤恨,难过,将她死死笼罩。脊背,猛烈地抽搐起来。
多多慌了神,不知做何安慰。“没事吧,来,别哭了。”
“求你,求你。”西锦颤动的声音,将“伊莎贝拉”内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而来。“求你不要理我。求你。”她撇过脸想掩盖,用手遮挡,无奈,心太痛。将她的理智慢慢抽离。
她起身,想要离开。刚离开座位。想起还未付钱,开始从包里掏钱。狼狈的样子让多多于心不忍。呆呆地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姐,你,你没事吧。”
“拜托,拜托,先,先不要和我说话。”西锦断断续续地抽噎,心痛在慢慢扩大。“不要看我。”她遮住了眼睛。却仍是未停止哭泣。
一张白净的面纸伸到她的眼前,西锦讶异地抬头,那张熟悉的脸,却又陌生的眼,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愣住,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他的声音,像海洋般广阔。压抑着她的心头,记忆如潮浪涌。
她竟哭得更加伤心了。
江忆寒皱眉,他最见不得女生哭了。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他朝多多示意,说钱不需要她付了,她也不需急着走,坐在这里好好地休息。
“你没事吧?”
“谢谢你,谢谢。”她接过他手中的面纸,哭得更大声。
“不要难过,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没有你想得那么糟。”
“对,对,没有,没有那么糟。”
西锦一刻也呆不下去,好像有什么魔咒,见到江忆寒的脸,她便心痛,难受,抑制不住地想要流泪,想要哭。她很慌张看,胡乱地从包里拿钱放到桌上,飞也似地离开了“伊莎贝拉。”
江忆寒望着那白色的身影发呆。有一股心绪压在心头,良久都散不去。
林小凡和韩子轩,牵着手走出来,看到大堂内的人,两人慕地放开了手,低眉笑着。
“怎么了?”韩子轩漫不经心地问道。
江忆寒摇头不解。“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个陌生女人,可能失恋了,在那里哭。”
韩子轩双手垂在脑后,下意识地回答,“这年头,失恋的女人太多了。真可怕。”
他这句话,招来了林小凡和多多的怒视的眼神。
西锦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拂去了眼泪,红肿的眼睛照射着阳光,睁不开。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她。
“西锦。”
她回头,惊得仿佛没了任何知觉。
段澄枫干净清秀的短发,明净的双眸,出现在她眼前。带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朝西锦走来。
“你。”西锦不敢置信。眼睛酸胀地感到疼痛。她努力平复自己。“你怎么会,会认识我?”
“很奇怪吧。”段澄枫调皮地眨眨眼,满是笑意。“我可是知道你是谁哦。”
“不,不可能。”西锦面容冷峻。“江炫不可能会失手的。”
段澄枫收敛了笑容,面上竟然浮现莫名的伤感。“是啊,江炫是不会失手。但是江炫也会被爱情迷失。”
段澄枫右手抚上胸口,一种能触摸到的灼热感,从胸口的暗光处传来。他挂起了幸福的笑。“海伦娜,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西锦顿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