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城自然听懂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勾唇笑了,“王妃是我摄政王府的王妃,你这样不加掩饰地好奇另一个男人的下场,不怕本王吃味?”
  明显是一句蔫酸的调笑,苏小卿咧出了满嘴的白牙,“我们王爷一向心胸宽广,才不会这般小家子气呢!”她故意拍着他的马屁。
  “对你,还是小气些好。”
  到最后,楚穆城也没告诉苏小卿,关于楚启宇不顾禁令而擅自进入摄政王府的处置后果,不过三日后,苏小卿同整个阜城的人都知晓了那天“审判”的结果。
  从冬至过后,阜城就接连下了三日的大雪,雪花纷扬,好似天上破了个止不住的窟窿一般。
  苏小卿正窝在碳炉旁整理朝中上下的官员属派,借着一回生二回熟的宴请,她用几个铜锅羊肉搞清了此刻叶苍国朝廷的局势。
  朝中有六个部门,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他们直接归属于宰相统领,对皇帝负责。
  吏部掌管官员的人事升迁,类似于现代的人事部门主管,还多了纪检督察一类的职务;户部则管理全国疆域、田地、户籍、赋税和俸饷,相当于财政部门和民政部门;礼部则主管典礼和考核一类的事物,是文化部和教育部的综合。
  这三个部门均是肥缺,且在整个官僚机构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他们都属于太后一派的阵营,由太后的娘家人一手把控。
  而属于楚穆城阵营的则是兵部、刑部和工部,意味着在这位摄政王的手中,他握有整个叶苍国命脉的咽喉。
  因为在这古代社会,军事实力才是最硬的拳头,刑事处罚才是最直接的教训,而土木修建和武器制造更是不可或缺的后援补给,有着这样的硬实力,难怪太后会对楚穆城这样的忌惮。
  不知是因为上次中秋宴太后祭月一职的让位,亦或是吏部、户部家的女眷专程卖给她面子,苏小卿得知,近来那两位尚书都有意向楚穆城递来橄榄枝,不过都被楚穆城冷面拒绝了。
  他们的居心楚穆城自然看得分明,更重要的是,对于这种临阵倒戈的盟友,楚穆城从没有任何的兴趣。
  一个人在利益的考量前如果会背叛自己原先的主人,那么届时也会背叛你。而他从不需要这样不牢靠的合作关系。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饶是有门帘的阻挡,一阵寒风依旧钻进了屋内,冻得苏小卿一个激灵,“丹蝶,快关门!”
  小丫鬟忙利索地将门扉重新合上,她立在门边,掸了掸身上的雪,生怕将寒气过给苏小卿。
  他们家这位王妃不是一般的惧寒,整个王府上下人尽皆知,严重起来,苏小卿的嘴唇都会被冻得发紫,以至于楚穆城令人将这间卧房的各个角落都放置了一个炭盆,彻夜不熄,连窗上都罩上了隔绝寒气的棉帘,这样才叫苏小卿好受些。
  不过这也使得她几乎丧失了人身自由,在这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她做足了深闺妇人的矜持状。
  “王妃,我刚从上街的魏嬷嬷口中得知,温王要去邹国了。”丹蝶说着走到了桌边,将食盒里的点心取了出来,“说是整个阜城的百姓几乎都出门送别了。”
  虽说是个壮观的场面,小丫鬟的眼中却透着几分不以为意的鄙夷,“不就是借着我家王爷的手腕得来的名声嘛,至于那么大张旗鼓地显摆吗?”
  她说的自然是句大逆不道的话,落在旁人耳中,泰半都是会掉脑袋的,可这样的话她也只会在苏小卿的面前说说,权当牢骚来发泄。
  反正是她家王爷的敌人,那也就是他们整个摄政王府上下的敌人,这是她身为一个下人当该存有的偏心和自私。
  一页排着六部的纸笺从苏小卿的手中滑落,在纸张落入炭盆的刹那,丹蝶眼疾手快地抢救了下来。
  她本就识字不多,她家王妃画在上面的线条她更是看不懂,但看着这铺成了整张纸的着墨,她就觉得这纸是张了不得的大作,“王妃,你是不是又手冷了?”
  她以为苏小卿没拿住这张纸是因为僵手的缘故,可是当她抬眸向苏小卿望去时,她竟发现了她家王妃眼中难以掩藏的惆怅。
  “王妃……”她怯生生地开了口,怕苏小卿有什么好歹。
  苏小卿对她勾唇一笑,“看看,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她笑着掀开了食盒,“芙蓉糕啊,真是好!”
  看见她大快朵颐的模样,丹蝶松了口气,刚刚应该是她的错觉吧?正当她这样腹诽着,苏小卿的下一句话将她想要放回原处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今日我在屋内待乏了,丹蝶,不如我们上街去看看热闹吧!”
  “王妃。”丹蝶急了,倏地一下就跪到了地上,“外面天寒,你出去不得,王爷若是知道,一定会怪罪的。”
  她此刻满心的懊恼,刚刚怎么就嘴碎同苏小卿提起了那位温王呢!要知道,他们这位王妃同那位王爷到底是有些相熟的情分的。
  苏小卿弯腰将她从地上扶起,塞了一块芙蓉糕进她的嘴里,“不去就不去,值得你这般咋咋呼呼吗?”
  丹蝶在她的调教下已经鲜少下跪了,为的就是不想惹得她不高兴,可是今次想来是她的提议着实叫小丫鬟着了急,所以才慌忙跪到了地上,换来她的三思和改口。
  味蕾上糕点的馨香叫丹蝶轻弯了眉眼,只要他们家王妃不出门,那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丹蝶啊。”苏小卿拿着罗帕,擦了擦小丫鬟沾着糕屑的嘴角,“我忽然想起百里晋前些日子给我配了些补气的丹药,你去帮我问问他配好了没有,别是他研究医书给忘记了。”
  “嗯,好的,奴婢这就去。”丹蝶不疑有他,欢欢喜喜地奔出了卧房,动作利落又轻巧,为的就是不让屋外的严寒往屋里钻。
  听着门廊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小卿倏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她抓了挂在衣架上的狐裘,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狂奔出了门。
  她知道楚启宇离开的原因,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为着道德上的良知,她必须去送上一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