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苏小卿惧寒,所以他们两个人挑了一间客栈的卧房,里面融融的暖意加上酒足饭饱后的满足,苏小卿的神思有些不集中。
  “是问玉姑娘先袒露,还是顾某先言明?”顾新之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苏小卿半撑着自己的面颊,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这样,我们一人一句,同一个问题,两个人都开口回答,谁也不吃亏,怎么样?”
  “是个好主意。”顾新之相当的赞同,“那就姑娘优先吧。”
  苏小卿来了些精神,探秘这种事不亚于探宝,自然会勾起人的兴趣,“对于褚玉楼背后东家的身份,顾公子是否一早知情?”
  她这个问题是一道入门的检测题,因为对于那个答案,她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顾新之只要回答,她就能辨明真假,也能辨析出他对于这次交谈的诚意。
  顾新之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她一会儿,似在思量她问出这话的原始意图,不过最后他启唇道出了一声“是”。
  苏小卿本以为他这样躲在面具后面的人会同她耍几段花腔,没想到这么实诚,“顾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错了。”顾新之的身子前倾了半寸,“同样的问题,理应问玉姑娘先行回答,方可再能提问。”
  苏小卿恍然,“对,我刚刚忘了。”她露出了半分的局促,像是被人踩住了小尾巴,“我起先并不知道,不过是后来听人说起才知晓的。”
  顾新之满意点头,“好,该顾某提问了。”
  他的手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不过半口的茶,但是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顾某想知道,问玉姑娘想从我的身上探查到什么?”
  这明显是个违规的问题,因为太过专属性,苏小卿如何回答,对她自己也讨不到半分的好处。
  她盯着顾新之的眼睛,“我要是说明了我的意图,那顾公子是否能如实告诉我,你和你那明鹏镖局利用我的理由?”
  “利用?”顾新之笑了,“姑娘觉得你的身上有值得我利用的地方?”
  他在诈她,好叫她主动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苏小卿并不上当,“至少我那些黄金可是让阁下那面临倒闭的镖局起死回生了,这难道不算一个值价的用途?”
  “那诚然如姑娘所说,顾某的意图不就很明白了吗?”顾新之的手轻轻敲击着杯沿,“顾某从始至终贪图的,就是问玉姑娘手里的钱财。”
  这一听便是句谎话,从顾新之的吃穿用度来看,他根本不是个缺钱的主,指不定那明鹏镖局本身就是个做好的陷进,为的就是好叫她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我不信。”她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怒意,“顾公子连坦诚相告的诚意都没有,那么我可能会考虑从明鹏镖局撤资。”
  这也是一个诈,如若顾新之慌乱,那么说明他的手里是真的缺钱,他那个镖局也非她苏小卿手里的黄金撑场面不可,可若他不以为意,那么这合作的背后一定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房间内又静了下来,他们两个对峙到这个程度,多少对对方的实力都有了摸底的认知。
  他们彼此都是难以对付的棘手人物,无论是智商还是口风,都相当的紧,紧得固若金汤。所以除非他们主动坦诚,否则两个人谁也撬不开彼此的嘴巴。
  顾新之换了一个杯盏,重新倒了一杯热茶,不过不是给他自己的,而是给苏小卿的,“我是巫族的人。”他主动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来这叶苍国是为了避难。”
  一个外邦异族,来到一个全新的陌生国度,那么定居前最起码要做两件事情,一是要调查清楚落脚国家的局势和风俗,二是要将自己过往的身份掩盖得滴水不漏。
  这个合理的解释让苏小卿信服,因为这样一来,无论是顾新之对于朝堂内幕的了如指掌,还是他脸上戴着的那张面具,都显得合情合理了起来。
  对于那个巫族,她并不了解,但是能劳烦顾新之这般乔装打扮,不远万里来到异国他乡保全性命,想来是一个不怎么通情达理的地方。
  还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顾新之在那巫族里的身份地位一定举足轻重,因为像是逃亡这种事情,都只会在身兼重任的人身上发生。
  “我说了我的,问玉姑娘难道不该说说自己的?”顾新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苏小卿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茶香,缓声开口:“我想不用我说什么,我的身份,顾公子一定一早就获悉了。”
  或许早在她于那明鹏镖局落座的刹那,这位背后的东家就将她的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而那两千金叶的合作金,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敲门砖。
  “可是我想听姑娘亲口告诉我,这样顾某才好确认,姑娘你是否给予我足够的诚意,不是吗?”
  苏小卿为着他的严谨笑了笑,以她心理医生的角度来看,如果这顾新之是她的病人,那她倒是很乐意为他催眠,以此探知出他心底里的狡诈。
  “我是叶苍国的摄政王妃。”亮出这个身份,竟叫她心生了几分得意,冠上楚穆城的名头行事,整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带上张扬的欢喜。
  顾新之抿了口茶,“除此以外,姑娘就没有什么别的身份?”
  一种本能的警醒叫苏小卿蹙起了黛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一个摄政王妃的名头足以收获泰半人的惊诧,但是端听这个顾新之的口吻,他好似并不满意这个答案。
  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难道她这样的身份也叫这位东家犯了疑心,感了兴趣?
  可他不可能知道的呀!即使知道,也不该相信的吧!
  “不过是一声感慨,没什么意思,顾某只是觉得,姑娘的性子倒还真不适合当一位王妃。”
  顾新之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同她深究,“姑娘刚才不是问我利用你的目的吗?我可以大方告诉你,我只想身安一隅,苟且度日。”
  他从桌边起了身,“今日就到这里吧,身为当朝王妃,回府晚了可是不那么容易交差的事情。”
  “等等。”苏小卿扬声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