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不单是为着自己的人身安全产生了一种本能的忧虑,更有甚者猜测,难道说楚穆城的昏迷不是意外,而是一个人为的圈套,为的就是借机引来当朝皇帝,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楚启明握紧拳头,一脸的盛怒,“连一个小小的刺客都惩治不了,那些御林军都是吃白饭的吗?”
  太监的头又重重地在青砖上叩了一叩,“陛下,保命要紧,您还是先躲躲吧!”他们这些人死了不要紧,要是这位有个好歹,那这叶苍国怕是明日就会天下大乱的吧!
  “朕今日还就要看看,什么人胆大至斯,敢在我叶苍的领土上放肆!”
  这个话一出,屋内的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了,他们纷纷敛声屏气地垂首站着,但从那簌簌颤抖的身形可以看出,他们的心里到底还是揣着份儿正常人的害怕和胆怯。
  一个身手了得的人前来索命,但凡儿有点儿脑子和常识的人应该都知晓逃命要紧的良方吧?可是他们这位国君倒好,非要一根筋地驻足在原地,好用君威震慑住来人的猖狂。
  这是相当稚气和无脑的行为,可是在位者的愚蠢往往牺牲掉的,就是他们这一众身为臣子的人的小命。那位都不走,那他们还有什么胆子敢走呢?
  不过这一众胆小的人里却不包括百里晋这个江湖大夫,他搁了楚穆城的手,从床榻边站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
  “既然陛下要在此坐等贼人,那草民就先着人将摄政王带离了,毕竟刀剑不长眼,王爷此刻又深陷昏迷,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他这番话说得客客气气又冠冕堂皇,楚启宇赞许点头,“好,百里大夫就带着朕的王叔先行离开吧!”
  还没等他开口招募护送楚穆城的人员,在场的众人忙积极主动地拥到楚穆城的身边,纷纷向昏迷的摄政王伸出了自己的援助之手。
  既然有了一个远离是非之地的机会,那他们即使是拼却老脸也是要抓住的。在保命面前,脸面这种东西实在是轻浅的微不足道。
  “老夫平日在府内常帮厨房的伙夫搭手扛大米,所以对于这运送重物的事情驾轻就熟,由老夫护送百里大夫和王爷,实在是最适合不过的。”
  “江大人毕竟已经年过半百,万一伤着筋骨可不得了。还是换我来,到底年轻,气力好,脚程快,肯定能保摄政王的平安。”
  “不不不,逃路一事最重要的是对路线的熟悉,我和摄政王同为园林监工,对此地知之甚详,所以由我来带领二位离开才是最为恰当的人选。”
  “还是我……我……”
  七嘴八舌的争论叫百里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可还没等他爆发出心头的火气,只听“哐当”一声,原本紧闭的门扉忽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这样的动静让满屋的喧闹瞬间归位了戛然而止的静默。
  屋内的一众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的方向,显然是被来人的气势吓呆了。既然跑不掉,那死前做一个明白鬼到底要好得多,至少看清这位刺客的容貌也不吃亏,等做了亡魂冤鬼,也好知道找谁去报仇。
  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是,门口站着的竟是一个风姿卓卓的佳人,而那五官品相,怎么瞧怎么都像是摄政王府的那位正妃。
  苏小卿的眼眸已经归于了正常的色泽,越过人群的错愕,她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同睡熟时的模样殊无二致,就是这样的一份儿静谧,叫她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三两步上前,径直奔到了楚穆城的身边,对于周遭的关注和探寻置若罔闻。
  看见她来,百里晋识趣地侧过身,“放心,他的身体没什么事,不过是陷入了昏迷。”
  苏小卿拉着楚穆城的手,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掌心里,很温存地哭着,哭得无声又扣人心弦。
  她在来的路上,试想过楚穆城无数种可能,当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一个死字时,她发现她竟害怕得难以呼吸。
  他们两个人之间,明明从一开始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带着一种价值考量的取舍,既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的情感掺杂已经多过了对利益的斟酌,这其实是一种危险的信号,饶是他们两个人都深知彼此内心的忐忑和犹疑,但当他们投入时,却又纵情得不遗余力。
  世人将这种舍却理智的判断叫作爱情,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爱这种奇妙的情感时,那么你的喜怒哀乐都带上了不由自主的羁绊。
  就像此刻,楚穆城就是她苏小卿难以逃离的心魔,面对他的昏迷,她担心得险些发疯。
  她的眼泪是带着体温的玉露,一寸又一寸地将屋内紧张的氛围归为了祥和的平静,正当所有人都将刺客一事置之脑后时,门外一个带血的身躯忽然跌倒在门槛上,而他拿刀的手怔怔地横指苏小卿的后背,“抓……刺客。”
  此话一出,原本离苏小卿较近距离的臣僚踉跄着往屋角躲去,“王妃……王妃是刺客!”
  苏小卿惶恐着从楚穆城的掌心里抬起了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在场的众人,“什么刺客?”她竟不知,她的裙摆还沾着刺目的人血,而那就是她刚才杀戮的铁证。
  在门边检查伤员的百里晋从地上站起,他眼中流露出的神色略显复杂,“他死了。”
  而死无对证,也就意味着,除了那些死人,没人可以证明苏小卿是否是杀害了一众守门侍卫的凶手。
  苏小卿的身形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面对众人目光灼灼的害怕,还是因为被人无故冤枉的愤怒,“难道各位觉得我是刺客?来行刺谁?我的夫君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大可以在那摄政王府中将楚穆城谋杀得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在这陌生的园林内闹出这般兴师动众的阵势呢?
  她起了身,面向着楚启宇,施施然地颔首跪地,“请皇上替臣妇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