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个女人此刻就在他的身边,但他还是难以抑制地对她生出了一种近似于本能的关心,他对于自己这样的反应在心中嗤笑出声。
  没想到,他楚穆城竟也会有这样不知所起的反应,还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苏小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在慌乱的时候最容易缺氧,缺氧的大脑会让思绪处于一种半凝固的状态,而此刻的她却需要好好地进行思考。
  她看着楚穆城,“王爷知道什么?”
  往常她叫他王爷的时候,打趣的成分总多过正经,可是今次这声轻唤却不一样,里面透着一种防备的疏离。
  楚穆城缓缓坐直,到底是躺久了,手上没什么力气,加上马车的颠簸,他一个身形不稳,就将苏小卿压到了身下。
  他原想第一时间就起身坐直,但该死的是,他看见了身下之人的脸红。
  苏小卿在人前的性子一向精明傲气,恣意霸道,饶是带笑的一张脸也不过是伪装出的和善面具,对此,他一清二楚。
  可唯有他们两人肌肤相亲时,她会显露出专属于女子的娇羞,带着难以言说的窘迫,这样的神态换作任何一个男人见着,都会为之心折。
  在勾心斗角的环境里长大的人,身体的反应往往是最为直接、也是最为真实的表达。
  他的呼吸喷薄在苏小卿的脸上,带着麻痒的挑逗,让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楚穆城。”她推了推他的肩膀,不过力道不大,因为担心他身体的安好。
  楚穆城轻嗯了一声,呢喃的回应,紧接着,他的一个吻就落了下去。
  他们的马车已经缓缓停下,隔着门帘,苏小卿可以辨别出,紧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个马车,率先下来的是百里晋,紧接着是丹蝶。
  他们两人应该是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的话,因而直至下了马车还没有停止交谈,不过对于交谈的内容,两个人却有着各自的侧重。
  “所以王爷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碍?”这是丹蝶的问题。
  而百里晋敷衍地嗯了一声,“话说,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你家王妃挥刀砍人啊?”
  “没有。”丹蝶的否认干脆利落,可越是如此言之凿凿,越是叫人觉得像是一句遮掩罪行的谎话。
  百里晋扳转过小丫鬟的肩膀,正对上她的视线,“那她衣摆上的血是怎么来的?”
  丹蝶张了张口,小脸急得皱巴到了一块,最后终于从她的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解释,“可能是癸水。”
  在马车里闻言的苏小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那个贴身丫鬟当真是无知的,一个怀孕的人来还来癸水?她是从哪里只晓的常识?用这样蹩脚的理由想要蒙骗过百里晋这个神医,简直是没有可能。
  果然,百里晋不满地叫了起来,“丹蝶丫头,少同我胡诌!我要听实话。”
  “我……我……”就在丹蝶不知所措之际,楚穆城拉着苏小卿的身影忽然出现,她像是看见了救赎的曙光般,三两步就奔到了苏小卿的身边,不过她的眼眸中流露着满满的焦灼。
  对,她刚才是没有和百里晋说实话,苏小卿拿刀杀人的场面她不单看见了,还记忆犹新。
  可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对于她这位主子没有生出丝毫的惧意。
  明明她从前是个那样胆小如鼠的人,她连看厨房里的掌勺师傅杀只鸡都不敢,可是面对苏小卿一刀封喉的杀人,她却接受得心平气和。
  惊诧或许,却没有害怕,她知道,无论她家王妃变成如何的模样,终究是不会伤害她的。这个应该就是偏袒了吧。
  苏小卿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下次同人说谎,先骗过自己,再去骗别人,知不知道?”
  比如对于她杀人的这件事,她在那园林里就否认得义正言辞,因为于她的记忆而言,她确实不记得任何相关的细节,就连她衣摆处显露的鲜血也觉得突兀和怪异。
  一个人一旦过了自己心里的这一关,那么再去面对别人的指摘,完全可以刀枪不入。
  随后跟来的百里晋只觉得好笑,“王妃,人家主子教底下人干的都是尽忠职守的吩咐,你倒好,竟唆使你家小丫鬟花言巧语地骗人,还真是每个主子样!”
  他此刻能笑出来,不过是他肯定,苏小卿不会杀人,因而才会轻松自在。
  但百里晋不知道的真相,楚穆城却知之甚详,亲身的经历让他可以确认,苏小卿身上留有的那些人血就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不过端看她的样子,她好像对于杀人一事委实是不知情的,面对这样的怪异,他决定赞不发表,暗中调查,至少得等那园林里的风声先过去才好。
  他拉了苏小卿的手,打断了她同百里晋的玩笑,带着她往府内行去,“走了,本王有些饿了。”
  见到完好无损的楚穆城,静候在门边的一众仆从纷纷松下了一口气,万幸,他家王爷没有什么好歹,先前真是吓坏了他们。
  “备些吃食,送去卧房。”
  王管家连忙领命,“好的,请王爷和王妃稍等。”
  他们两人刚转过花园,只见长廊远处,一个人正扶着红木柱子,向他们站立的方向艰难走来,待他走近些,苏小卿才认出,那是凌风。
  她和楚穆城迎了上去,还没等她开口,面前带着重伤的小侍卫一个含糊也无,“噗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属下没能在王爷身边尽到做近侍的本分,请王爷责罚。”
  苏小卿被他的愚忠惊出了满腔的心疼,“就你这断胳膊肿屁股的,还禁得起惩罚吗?”她弯下了腰,想要将凌风扶起,“快起来!”
  凌风却没有动,他的视线定定地锁在苏小卿沾血的裙摆上,而他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透出了惊措的懊恼,“王妃受伤了?”
  “我没事!”苏小卿见拉不动他,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落到楚穆城的身上。
  楚穆城的话,凌风没有不听的。
  楚穆城看懂了她的眼神示意,其实他一直不懂,对丹蝶是这样,对凌风也是这样,苏小卿对于底下人的关怀多得超乎了一个主子该有的身份,而这样的举动也超出了他的认知和理解。
  他让凌风起身,“这件事不怪你,好好养伤。”说完,他带着苏小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