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立国历来都想和大贞朝交好,因此对于和亲的事情很是重视,在花弄影他们到来的早上,便派了大量侍卫等候在海边。
  重剪灵打扮成楼白染身边的护卫,激动的站在那里。
  太子楼钰穿着隆重的礼服站在楼白染前面。他不过20岁,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眼睛里却明灭不定,此刻是面无表情。
  景霖泽看着不远处海滩上,重重叠叠的都是人,于是叹道:“弄影,你出来看看,海滩上都是人。”
  花弄影嗤笑:“你讽刺我呢是吧?”
  景霖泽笑笑,不再说话。花弄影逐渐看清了楼钰的脸:“这个太子也是个人物呢?”
  “听说玉立国国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个太子也不恃宠而骄,是百姓心目中的好太子。”
  “再好也没用,打不过楼白染,这皇位还是岌岌可危。”
  景霖泽回头:“你会帮助他吗?”
  花弄影侧头看他:“那要看对我有没有好处了。”
  “说的也是,替景霖皓卖命了那么久,也没见多少赏赐。”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们对那些没有兴趣,不过为了以后的逍遥生活,咱以后也得势利一点,该拿的钱绝对不能放手。”
  景霖泽撇嘴:“好吧,我们要变得市侩。”
  楼白染率先迎了过去:“小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景霖泽笑笑,打着官腔:“是啊国师。”
  楼白染身子一侧,说道:“这便是我国太子。太子,这是大贞朝皇上的堂弟郑王府的世子。”
  楼钰淡淡一笑:“小王爷。”
  景霖泽点头示意,说道:“韶华郡主,花弄影。”
  花弄影走上前来,施礼:“太子!”
  楼钰虚扶一把:“郡主不要客气了,以后玉立国就是郡主的家。”
  花弄影假意笑笑,撇头就看到楼白染身后的重剪灵,她愣住。重剪灵也定定的看着她。
  景霖泽发现她不对头也看了过去。
  楼白染这下彻底相信,他们果然有交情,但此刻太子在场,场面上的话还是不能少的。
  “郡主和小王爷远道而来,想必很累了,白染带两位去行宫休息如何?”
  景霖泽盯着重剪灵,却是对楼白染说道:“麻烦国师了。”
  楼白染扯扯重剪灵,重剪灵慌忙跟着他向前走去,身后花弄影心不在焉的跟楼钰说着话,而景霖泽只是慢慢的跟着。
  房间里只有四个人。
  楼白染笑笑:“看来三位是旧识,我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说完便出去,并关上了门。
  景霖泽坐在窗边并未回头,而花弄影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一副侍卫打扮的人。
  “哥,姐,对不起。”
  景霖泽没有一丝反应,花弄影叹口气:“我们真以为你死了。”
  “当时我实在太难过了,可是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便想明白了,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漂到了玉立国,我便想在这里散散心也好。对不起,没有及时通知你们。”她走到景霖泽身后,拽住他的手臂:“哥,原谅我好不好,从小你是最疼我的人。”
  “所以你仗着我对你宠爱,就可以这样欺骗我们?”景霖泽回头,眼睛通红:“你可知道,我们大过年的,坐在神水旁为你祭祀,一夜都没有睡。你知道花弄影最怕的就是冷,可是她愣是在河边吹了一夜的风。”
  重剪灵回头,流着眼泪的道歉:“姐,你原谅我好不好?”她走过去,蹲在花弄影面前哭泣。
  花弄影摸摸她的头:“你活着就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重剪灵点点头。
  景霖泽走过来,三人坐在一起:“你怎么和楼白染在一起?”
  “我是被一个村子里的人给救了的,有一次楼白染不知怎的来了村子……我们就认识了。”
  “立刻跟他划清界限。”景霖泽说道:“他和景霖皓是一样的人。”
  “我知道,”重剪灵抬头,一脸认真:“所以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对了,你们怎么会来和亲呢?”
  花弄影:“良弓藏,飞鸟尽,兔死狗烹。我们虽然帮了景霖皓,但难免他没有猜忌之心。”
  景霖泽:“楼白染出使大贞朝的时候,跟景霖皓私下里有了合约,他想让景霖皓帮他夺了玉立国。”
  重剪灵低头:“哦,是么?跟我没关系。”
  “话是这样说,可我们已经搅进来了。”花弄影懒洋洋的靠着铺了毛毯的座塌。
  “这些事我不会再插手,除非你们有危险。”重剪灵揉着双腿膝盖。
  景霖泽:“你怎么了,膝盖痛?”
  “是啊,在海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又在沙滩上冻了一夜,腿就落下了这毛病。其实也没什么,我知道你们以前经常做任务,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也是难免的。”
  “是啊,”花弄影回忆,“我记得有一次,是要杀一个涉及政商两界的男人,那人太能折腾了,居然跑到了北极一个岛上,我的神啊,我哪有人家准备充足,结果在上面冻了一个多月。”
  景霖泽接口:“回来后,两个月都窝在暖气房里不肯出来,哈哈……”
  花弄影瞪他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
  景霖泽正色道:“我是个男人,你和太子出去的时候我是没有理由跟着你们的。重剪灵,你就扮作一个丫头,守在花弄影身边吧?”
  重剪灵犹豫。
  “你不知道,花弄影的第二人格,已经死了。”
  重剪灵震惊:“怎么会?”
  花弄影苦笑:“是为了保护玉小白。”
  重剪灵方想起这事情来:“对了,玉小白和慕演呢?”
  两人面面相觑,花弄影打着哈哈:“玉小白的复月堡被我设计毁掉了,他现在恨死我了。而慕演,呵呵,可能两人整天在一起腻味了吧。”
  重剪灵没想到短短三个月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一时还不能静下来。
  楼白染敲敲门,进去说道:“太子刚才派人来说,今晚设宴招待郡主和小王爷,请务必参加。”
  花弄影和景霖泽点点头,重剪灵说道:“我要扮作郡主的侍女。”
  楼白染沉思了一下,点头。
  是夜,楼白染叫了马车,花弄影便带着重剪灵坐了上去,而景霖泽和他一样骑马进宫。
  花弄影看着周围:“这里和大贞朝还真是不一样。”
  “是啊。”重剪灵笑着说道,“大贞朝的衣服趋向隆重严肃,也就江湖中人的衣服偏向轻便俊逸。而玉立国的衣服都偏向唯美,类似于波斯人的打扮,男女老少都穿的很漂亮。”
  花弄影点头:“不知道宫中是怎样的?”
  楼白染骑马靠近过来:“你们大贞朝的皇宫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而我们玉立国宫中的建筑和衣服一样,都很唯美,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精致。”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刚到宫门口,就有一群白衣护卫等在那里,楼白染解释道:“这些白衣护卫相当于大贞朝宫中的太监。”
  花弄影了然的点头。
  马车缓缓驶进皇宫,花弄影和重剪灵、景霖泽都好奇的看着偌大的皇宫。
  楼白染说的对,这皇宫造的确实很精致,你怎么看都找不出一点瑕疵,不论它的色泽还是材料,以及造型。
  “郡主觉得怎样?”
  “果然很漂亮。”花弄影由衷的点头。
  重剪灵似有暗示:“漂亮也是个金笼子。”
  楼白染:“恩?你不喜欢?”
  “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重剪灵看他一眼,楼白染顿住了。
  花弄影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我们都是喜欢自由的人,别看我现在要进皇宫的大门了,说不定我在里面待不了多久呢?”
  “莫非郡主还另有打算?”
  花弄影摇摇食指:“佛曰:不可说。”
  楼白染好笑的摇头。
  国王楼青石,38岁,却是一副苍白的模样。
  队伍走在长长的大道上,朝宴会广场迈进。
  花弄影悄声问道:“你们国王好像生病了呀?”
  景霖泽突的一回头:“貌似还病得不轻?”说完又摆正神态了。
  重剪灵虽然低头走路,声音也传了过来:“是不是病了很多年啊?”
  楼白染微微皱眉:“你们怎么那么有默契?”说完他恍然大悟,对重剪灵说道:“他们就是你的哥哥姐姐?!”
  景霖泽拍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
  楼白染抽抽嘴角,只能摆出国师的威仪,却小声说道:“国王陛下一直体弱多病,已经很多年了,近来更是经常昏厥。”
  花弄影嗤笑:“怪不得你想谋反。”
  楼白染色变,勉强笑道:“郡主在说什么啊?”
  景霖泽正色的看着前方:“你和景霖皓是一样的人,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只不过懒得拆穿你而已。”
  楼白染有些冒冷汗。
  “不过你不要紧张。”景霖泽笑笑,吓够了就算了:“那是你们国家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楼白染呼口气,却还是难以相信。
  花弄影依旧摆着公主的仪态:“不过你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景霖皓的王位是我们给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别故意为难我们就是了。”
  楼白染笑的凄惨:“哪敢啊。”
  不一会儿到了座下,几人一起叩首:“拜见国王陛下!”
  楼青石点头,抬手:“请起。”
  随后便入了座。
  楼青石右边是景霖泽、花弄影,重剪灵陪坐在花弄影身后。
  左边是太子楼钰,楼白染。
  花弄影轻声问道:“和楼钰坐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呀?”
  重剪灵悄声道:“是楼钰的侧妃,云妃,貌似是丞相的孙女。”
  “他已经有妃子了?!”
  重剪灵翻了个白眼:“景霖皓是特例。身为太子,怎么可能没有女人伺候呢?”
  花弄影点头:“也是。”
  “……特设此宴为郡主和小王爷接风。明日本王会设宴,让郡主和小王爷与大臣一见。两位以为如何?”
  花弄影颔首:“随国王陛下的意思就好。”
  楼青石对她的礼貌很满意,至少没有歧视小国的意思。
  “本王身体一向不好,不过一会儿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请郡主和小王爷不要介意。”
  景霖泽看看花弄影,花弄影笑:“国王陛下太客气了。”
  楼青石遂命人宣旨:“……封大贞朝韶华郡主为我国太子妃,十日后成婚……”
  花弄影只好叩首:“韶华接旨。”娘的,一会儿跪一次。
  读了圣旨,楼青石更显疲态。楼钰站起来:“父王疲惫,请父王先去休息一会儿,儿臣会招待好郡主和小王爷的。”
  楼青石看向花弄影和景霖泽,花弄影颔首:“太子说的是,国王陛下不必介怀。”
  “郡主果然是知情达理之人,真乃我玉立国之福。”楼青石笑笑,让人扶着回宫去了。
  楼钰拍手,遂有歌舞上演。
  云妃走过来,弯腰一拜:“既然郡主已被封为太子妃,便是云儿的姐姐了。”
  “妹妹客气了。”花弄影连忙虚扶了她一把。
  齐若云笑笑,回到位置上去了。
  楼钰拿起酒杯:“我们敬郡主一杯!”
  于是在场的人都拿起酒杯,一干而尽。
  楼钰:“大家再敬小王爷一杯!”
  于是又一干而尽。
  楼白染依旧在人前面色和善:“郡主以为我国的舞蹈如何?”
  花弄影瞅着他,你故意为难我是吧?
  “不错不错。”
  齐若云:“姐姐,那比起你们国家的舞蹈呢?”
  “本郡主认为,应该是各有特色吧?”花弄影笑着看着她。
  景霖泽摇着酒杯,说道:“听说云妃娘娘擅长舞蹈,小王倒是想见识一下。”
  齐若云脸色一白,要知道她怎么样都算是个妃子,在人前跳舞有辱妃嫔的身份。
  景霖泽嗤笑:“得,是小王没这资格。”
  楼钰淡笑:“小王爷说的哪里话?”他看向齐若云:“既然小王爷想看,你就跳一段,看小王爷给何评价。”
  齐若云只好走到中间,奏乐声起,齐若云长袖飞舞。
  楼白染笑:“听说郡主的歌舞乃大贞朝第一,不知是真是假?”
  花弄影:“国师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国师若觉得虚假,那就不必相信。”
  楼白染笑笑:“是真是假,白染亲眼看过之后便会明白了,对吗?”
  言下之意,他要花弄影也献舞一支。尽管楼白染想登上皇位,但是玉立国依旧是他的国家,他不会不在意。
  齐若云弯腰施礼,便坐回楼钰身旁去了。
  景霖泽笑笑,说道:“弄影,今天在场的有太子、云妃和国师,太子是你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云妃是和你一起服侍太子的人,而国师,我们先前已经见过。既然没有外人,你也不必介意什么。”
  花弄影点头,拉着重剪灵:“你跟我一起。”
  重剪灵点头,两人的默契依旧没有改变。
  景霖泽从乐师那里拿了把琴,随手弹起来。
  花弄影翩然转身,深情脉脉的看着重剪灵:
  雨和云渐渐散开
  洒下一片温暖
  我要分享你眼中的泪光
  ……
  楼白染不住的拍手:“果然如重剪灵所说,你们三个是最有默契的。”
  楼钰:“重剪灵?”
  楼白染:“哦,便是和郡主一起跳舞的丫头。”他胡诌:“在大贞朝的时候,她可是帮过我忙呢。”
  楼钰:“原来你们三个的感情这么好。”
  景霖泽:“是。”
  几人完全不提跳舞的目的。
  花弄影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楼钰立刻说道:“明日还有宴会,郡主若是疲乏,可以早些回去休息。”
  “太子既然这么说,那我等先告退了。”堂而皇之的三人出了宫。
  楼白染回头:“太子以为郡主如何?”
  “本宫一直很疑惑,这个郡主是哪里来的?”楼钰问道。
  齐若云说道:“太子何不派人去打听打听?”
  楼钰刚要点头,楼白染说道:“白染曾经去过大贞朝,问这个我最清楚了。新皇登基,这个小王爷和郡主可是帮了不小的忙,而郡主是小王爷的师妹,理所当然的便封为了郡主。”
  “既然是人才,怎么又送往我们国家?”
  楼白染轻笑:“功高盖主。”
  重剪灵:“楼钰都不怎么说话?”
  花弄影:“哥,你怎么看?”
  景霖泽:“这样的人才可怕,总是什么也不说,脸上也看不出什么。”
  “妈呀,猜不透他心里啥想法,搞得我心慌。”
  “姐,不要慌啊。他玩深沉,咱也玩深沉,看谁能笑到最后。”
  花弄影侧头:“你丫的,说话还是这么嚣张。”
  重剪灵哈哈笑着,然后问道:“姐,洞房花烛夜你预备咋过?”
  花弄影拍脑袋:“哎呀,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了?哥,我咋办啊?”
  景霖泽摇头晃脑:“该咋办咋办呗!”
  “你拉倒吧!”花弄影抖着身体:“这玉立国还是冷啊。”
  “别操心了,不是还有好几天的吗?”
  花弄影撇撇嘴。
  酒楼里。
  楼白染:“你该怎么感谢我?”
  重剪灵:“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哎,你别可赖账,我安排你做花弄影的丫头,让你跟姐姐哥哥在一起,难道你不该感谢我?”
  重剪灵侧头看着楼下的街道:“哼,即使你不帮我,我也有办法。”
  “可我还是帮了你呀!”楼白染摩挲着自己的指头,笑嘻嘻的看着重剪灵。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哎呀呀呀!”重剪灵抖着身体,好像有虫子上身一般。
  “没,我是觉得你见了花弄影和景霖泽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那是当然!”重剪灵乐滋滋的晃着脑袋。
  楼白染喝着酒,叹道:“当初在大贞朝的皇宫,景霖泽和慕演手拉手,羡煞了多少人。可如今,世事果然变化很快啊。”
  “慕演哥其实挺好的,只是没得到的时候他死缠烂打,得到了又觉得好像不值得。人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楼白染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做人要知足?”
  “对呀。”重剪灵瞅着他:“你国师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何必去眷恋那些高处不胜寒呢?”
  楼白染沉默,只顾喝酒。
  重剪灵:“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说。”
  “爱情的力量有多伟大,它能否让我放弃我心中所想。”
  重剪灵怔然,她笑笑:“因人而异。有的人江山美人都要,当两者只选其一的时候,他往往抛弃的是美人。宁可抛弃江山的是神话,我貌似没有见过。”
  “我不知道美人重要,还是江山重要。美人只有一个,可若是得到了江山,便能拥有更多的东西。”
  “那还是你的贪心。”重剪灵想起了景霖皓。
  楼白染:“如果我为了你放弃江山,你是否会跟我走?”
  重剪灵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为了你放弃江山。”楼白染认真的看着她。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最后重剪灵笑了笑,特别云淡风轻的那种:“楼白染,说实话,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就算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也不相信。”
  “……你怕得到上一个结果是不是?”
  “……是。”重剪灵也不否认:“那样的代价太大了,我可以跳一次崖,但不可能有第二次。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上一个跟权力有关的人。而你,你不仅喜欢权力,还喜欢驾驭它。很明显,我们不是一路人。”
  “如果我放弃权力呢?”
  重剪灵摇头,笑:“不可能。”不等楼白染再说什么,她就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迅速的下了楼梯。
  “你还是在害怕。”楼白染低头吃菜,眼里有着迷茫和失落。